靳玄政素来好性子,鲜少怒意。
此番却是发了火,东宫上下无人敢劝。
许宴知到时颂妗正坐在台阶上愁眉不展,见她来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许大人。”
许宴知抬手免了她的礼,柔和问道:“殿下如何了?”
颂妗摇摇头,“殿下自回来就一直闷在书房,不吃不喝,任何人问不得也劝不得,就听得屋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应是摔了不少东西。”
“奴婢还从未见过殿下大这样大的脾气。”
许宴知闻言颔首,轻拍她的肩,“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颂妗点点头,叫散周围宫人。
许宴知抬手轻叩门,下一刻“咚”一声在她叩门处响起,随即是清脆的碎裂声落在门边,“滚!”
许宴知将手放下,停顿两秒,道:“殿下,接管朝乾堂是好事。”
屋内静了良久,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边停下,“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你真当孤什么都不懂吗?”
“朝乾堂是什么地方?是你花费心血一手筹办的第一所女子学堂,你有多看重朝乾堂长眼睛的都能看见!”
“今日你与他们一唱一和,明争暗放将朝乾堂交由孤接管,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敢告诉孤吗?”
他朝前迈一步,“你敢吗?!”
二人仅一门之隔,屋内昏暗,烛火不算旺,光亮明灭忽闪,一身锦绣华服、双手握拳、脊背挺直的少年身影映在地砖上,覆下一道暗色。
屋外天色尚明,暮山紫被墨色大氅压下,身后银丝祥云刺绣伴仙鹤腾飞,微侧而立。
长睫垂落,淡若寒山。
一道随风而去的叹息,“殿下,为什么不想接管朝乾堂呢?”
屋内烛火“啪”一声爆开,靳玄政也如同烛火一般爆发,他想听的回答许宴知明知却一字不提,他气红了眼,猛踹向殿门,近乎歇斯底里:“你明知道孤想问什么!你明知道!”
“殿下,臣不知殿下心中所想。”
屋内又是一阵不小的动静,屏风轰然倒塌,瓷器碎裂一地,殿门猛的被打开,他冲出来用脑袋用力撞她。
许宴知没躲,受他这一撞。
力道不小,她被撞得后退两步,顺势跌坐在地。
靳玄政冲过来双手拽住她的衣襟,“为什么?!”
“你明知道孤——”
许宴知略过他的激愤,只是望着他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拽着她的官袍衣领,血色将暮山紫染得更深,她低低一句:“殿下受伤了。”
“疼吗?”
靳玄政未说完的话彻底堵在喉咙中,整个人因这一句关心僵滞。
在他愣神空档,许宴知覆上他的手,轻而易举让他松开衣领,将其握在手心,“殿下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不爱重自己的身子。”
“是臣的错,殿下要罚便罚臣,莫要伤了自己。”
靳玄政手心的血流到她手心,她垂眸望着伤口,轻声问:“疼吗?”
靳玄政盯着她,“孤讨厌你。”
“好,”她唇角微弯,“那殿下更不应该因为臣伤了自己。”
万般怨愤顷刻没头没脑的化解,靳玄政虽不再激愤但心中仍有几分怨气,他故意挣开许宴知的手,带血的手掐上她脖颈,语气故意恶狠狠道:“孤讨厌你。”
靳玄政没用力,倒像是故意用血染红她的脖颈。
许宴知怕他伤口感染便抬手去捉他胡闹的手,他头一低对着她的手咬下去,真像恨极了一般咬着不松口。
许宴知一愣,眉头微蹙却一声不吭。
少年人发起脾气很难收力,原以为许宴知会吃痛阻止,却迟迟听不到声响,一时止不住力道,直至口中传来血腥味才猛然回神。
靳玄政慢慢松口,后退一步,有些不大好意思,“你怎么不推开孤?”
许宴知笑一笑,“殿下生臣的气,臣自然是要认罚的。”
靳玄政一提又来了气,踢了她腿一脚,“你明知孤为什么生气,你还总是避而不答。”
许宴知一抬眉,丝毫不见怒意,反倒轻轻柔柔笑了,颇有几分无奈宠溺,“殿下,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凭心罢了。”
她盘起腿,微微歪头,含笑看他:“殿下,朝乾堂交给殿下是臣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非儿戏。”
“殿下需要扶持,朝乾堂需要靠山。”
她说的直白,“朝乾堂不能只是昙花一现,而殿下的路还很长。”
靳玄政蹙眉反驳:“可你——”
“可臣一日监管朝乾堂,朝乾堂便一日不得安宁。”
“殿下,臣在都察院树敌只多不少,倘若有一日不测,那朝乾堂便会沦为案板上的肉,被各路分食。”
“并非殿下所想那样臣会有自伤之举,不会的,这条路臣会陪殿下一起走。”
“臣曾允诺过,不会放弃自己。”
她说时一叹,“说来臣也惭愧,竟让殿下为臣担忧了。”
靳玄政心中一紧,“那你也答应孤,要一直辅佐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