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赏得目不暇接,陈婕妤捧着一株莲花盈盈蹲安,“妾恭以满池红莲,恭祝皇后殿下庆衍萱畴,步步生莲,愿陛下与皇后佳期衍衍,莲枝比翼。”说罢将花蕊高高奉上。
那莲茎已磨平的倒刺,所以握在手里格外温润平滑,皇后十分喜爱,自比脸前轻嗅,已是笑容嫣然,“予只是以为你会有些新奇的点子,不想开源节流,竟办得这样物华貌实,真是叫予叹为观止。”
她看向皇帝,目已旋波,“陛下,不若今日您替妾行赏一回?”
陈婕妤柳眉轻扬,秋水含烟的眼睛灿灿如星,“妾不敢居以首功,此番引温泉水催花开之策,全是济阴王妃的主意,妾不过是借花献佛,做些细微之事罢了。”
移时话落,皇帝的眼光便越过温钰的身影看向媞祯。如无数寒芒背刺,迫使她糯糯站起,从人群中走出来敛衽下拜,却当即被皇后派来的女官扶了住,“可使不得,有身子的哪能受得了累。”
淑妃明眸善徕,红唇微润盈盈娇笑:“早听闻王妃聪颖,深得济阴王宠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原以为这湖莲花是婕妤妹妹别出心裁,到头竟是拾人牙慧呢。”
她的话说得很讽刺,让陈婕妤怒而不发。皇后闻言眉宇低蹙,甚少有冰冷之态,“依予之见,她们是一个奇思,一个善做,二者缺一不可,少了谁,恐今日都无法鉴证这四月红莲之貌。淑妃一无所动,自然不懂其中的辛苦。”
淑妃一听面上血色渐去,勉强笑道:“皇后……真是会打趣人呢。”
然皇后并不看她,只是对着媞祯温柔静好,“想来今日宴饮菜色,也是你的主意吧?”
媞祯的眸光似新雪晶莹,“妾只是偶间听闻皇后殿下是吴兴人,便想若是能请吴兴的厨子烩以吴兴家常菜色,不仅圆了殿下令陈婕妤奉行节俭之意,也可解去殿下的思乡之情。”
“虽不华丽,却心思可贵。”皇后的笑意欣慰而深邃,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如此用心良苦,堪为命妇表率,婕妤亦是。”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已然盈盈握住她的纤纤的手指,转头看向地砖上陈婕妤轻薄的身影,“惜君的婕妤之位还是去年朕登基时封的,是该晋一晋位份了。”
转头交代李广,“传言朕旨意,晋婕妤陈氏为修仪,让少府择吉日行册封吧。”
陈修仪悻悻一笑,如冻肉汤样的颤动,“妾谢陛下恩典,谢皇后殿下恩典!”
护甲硌在手心有冰凉的冷硬。淑妃显然惊后怒极,低低恨道:“小人得志!”
语不传六耳,她身边的宫女轻轻道:“主子何必与她置气,不过是个无子无女的修仪罢了,您是九嫔之首,南阳王生母,已贵不可言。”
淑妃缓下急怒之色,只暗暗握紧双拳,低低道:“只怪我当时心软!念及堂亲之情,没除之而后快,不想竟是个曲意逢迎、阿谀谄媚之人,其城府之深真是可恨!”
心旌神驰的皇后身边,皇帝一眼端肃的落在媞祯身上,神态尽是复杂的意味,像在审视一道不解的难题。
良久道:“赏济阴王妃赐点翠珠钗两对,以示为皇后祝寿的嘉奖。
媞祯安宁从容,徐徐敛衽为礼。金玉器物,她取之不尽,此番助阵陈修仪夺宠,不过是为蓄势砥砺。然而她想要的皇帝未必肯给,真正吸引她的还是这座皇城的权利中心。
捻着裙子重新回到温钰身边,两手盈盈相牵,甫一丝竹乐鸣,几乎是与她的微笑同时划起。
所有人闻声抬头,只见东边的望仙台影动处,恍如银练游走。一女子穿着柔嫩的碧玉色轻绢衣裙翩然起舞,身姿轻盈婀娜,每一次舞动,臂上的绸缎与杏花纷纷扬扬拂过她的云鬓青丝,落上她的衣袖与裙上,又随着古乐旋律飞扬。一时间,珠贯锦绣的靡靡之曲也失尽了色彩。
众人看得又惊又愕,那女子蓦然秋波微流,娥眉烟眸直欲醉如勾魂摄魄,直到嫔妃臣公中已有人忍不住惊呼:“嘉禾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