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宇文靖大放厥词之中有什么疏漏,便是那句“再过两日。”
且不说两日之内,皇城风云能有几番变化,就是一夜之间,城门的旌旗,变成谁家的姓氏也不一定。
宇文靖大意了。
他跟顾云依说过两日,不过是给自己壮胆。
按理说,陈王派过来支援的边西军,早两日就该到了。
可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探子,不是杳无音讯,就是没有看到接应之人。
另一边,陈王留在京都的暗桩,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之后,再也没能飞回来。
宇文靖发现自己好似困在一间边界模糊的小屋之中,越是往外,就越看不清状况,而屋外,呼啸滔天,全是洪水猛兽。
他承认,自己有点害怕了。
害怕,就从宇文翊那里找点胆子回来。
子时三刻,坐立不安的宇文靖带上方容军,直奔大理寺地牢。
自从宇文康登基,大夏国这二十二年间,虽说不上国富民强,却算得上国泰民安,皇亲国戚小动作不断,但在太后与陈王的相互掣肘之下,没有闹出什么大动作。
大理寺的地牢,实已空置多年。
尘霾与灰雾齐飞。
壁上摇曳的烛火之中,一股陈年积累的霉臭味迎面扑来。
宇文靖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地牢深处,宇文翊端坐狭窄逼仄的小小空间之中,身上的衣饰不见半分凌乱。
“这里倒是打扫得挺干净。”
宇文靖扫了一眼地牢的环境,嗤笑一声。
腐烂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出去了,地牢虽然看起来清冷了一些,却没有想象中的脏污。
只着一件明黄单衫的阶下囚平静的目光中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光线太暗,牢外之人没有看到。
从密道出来至今,已过了七八个时辰,宇文翊的嘴唇因为寒冷和干燥泛起一圈泛青的白皮,想来是滴水未进。
看到深陷囹圄,容色憔悴的侄儿,宇文靖忽然有些高兴。
“太子虽然犯了死罪,但我大夏国从不苛待囚徒。来人,拿些茶水过来!”
稍顷,跟在方容军身后的侍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碗浑浊的泥水,水面上还浮着几片残雪。
宇文靖瞟了一眼,唇角一勾,呲笑道,“给太子喂水!”
铁门“哗啦”一声开了。
侍卫端着水,走到宇文翊面前,将碗递至面门,正欲强喂……
宇文翊突然抬起头,目光如鹰隼一般凌厉。
侍卫吓了一跳,手里滞了一滞。
“有劳皇叔了。”
宇文翊伸手接过侍卫手里的瓷碗,看了一眼浑不见底的泥水,状若欲饮……
“报——报告王爷——”
走道尽头趔趔趄趄冒出来一个小狱卒,大声打断。
浊水自然是喝不成了。
宇文靖看好戏的心情被打破,目光一凛,正欲发作。
那小卒子忙不迭通报,“太子妃娘娘来了,吵着要进来探视——”
“她怎么来了?”
宇文靖不耐地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立在一旁的方容军。
“东宫的守卫是禁卫军旧部……着实是,人手不太够了……”
宇文靖眸色稍黯。
那一边,顾云依带着一个侍女,已经跑到台阶之上。
“太子——”
顾云依速度极快,几个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扑到牢房的铁栅栏上了。
转瞬之间,一个皮质水囊被递了进去。
宇文靖来不及阻止,只能恨恨地看着宇文翊喝上了清甜的净水。
“把太子妃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