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茬,谢历城心中多有不满。
“语儿也信?”
他淡笑一声,“吴老夫人信便足够了。”
谢历城感觉一颗自尊心被他握在手中,狠狠捏了一下。
他透过冯秋语看到谢家上下暗地里的对他的奚落,一时间竟然像被海水淹到了喉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没。
“妇道人家,如何懂得其中弯弯绕绕的,付银子的不去,挑挑拣拣都是白搭。”谢历城沉声说完,便黑着脸离开了。
这是他头一回给冯秋语脸色看,他感觉内心的阴私与不堪都被这朵娇花窥了去,正摇摆不停的要远离。
冯秋语没心思去揣度他,挨着孟风眠坐下,亲昵的靠在她肩头,“姐姐与我一同去。”
“你当真想让我也一同入住新宅?”孟风眠脸色不如方才和煦。
“姐姐可是烦我了?”
“在旁人眼中你是谢历城的小妾,我名义上是他的正妻,你我入住新宅,旁人看了会如何编排?是我自甘堕落,或谢历城宠妾灭妻,还是你擅长蛊惑人心?”孟风眠没有和他绕弯子。
“旁人的眼光和碎语,并非我能周全,我只愿与欢喜之人在一起,若是此举让姐姐为难,倒也不是我的初衷。”冯秋语言词愈发的胆大,“在姐姐心中尊卑有别,可我与谢历城事儿,估计是成不了,为了日后能继续与姐姐一起,这宅子该买。”
他平淡的口吻,听不出有惋惜之意,甚至带着计谋得逞后的丝丝得意。
早知道他是个坏胚,却不想这坏胚如此精于算计。
她忽然便信了,他是为自己而来的那句话。
“你原名叫什么?”她忽然一句话问,如同往湖里投了一块巨石,稀里哗啦的搅起巨大的涟漪。
冯秋语神情凝固一瞬,收起软绵绵得坐姿,态度变得十分端正。
“姬林舟。”
姬林舟?
孟风眠将这三个字放在唇齿间来回咀嚼。
“姓姬?和上京姬家可有关系?”
毕竟姓姬的人少之又少,上京姬家鼎鼎大名、声名远播,连三岁稚童也知晓,孟风眠很难不去猜测他与上京有联系。
“旁支而已。”姬林舟并未有卸下包袱松快感。他觉得此时并非好时机。
“姬林舟这个名字与你气质并不匹配,你一个姑娘家长辈怎会起这样的名字。”
他回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孟风眠一时无法断定真假。
他笑了笑,胸襟一展,“名字不过是代号,只要姐姐愿意,我可以一直是冯秋语,没有上京姬家。”
孟风眠将目光定在他身上,仿佛一束耀眼的光,照亮他所有的谎言和那些不堪,将他身上那点所剩不多的勇气,一点点蒸发。
姬林舟禁不住有些畏缩。
“你……”她禁不住又开始对他的性别起疑,目光缓缓挪了一寸,那一处高耸分明比她的还要壮观。
“你怎会认识我?”
“许是梦里见过吧。”
梦?
孟风眠脑子里有一根弦铮了一下,哐的一声后,她登时便感觉头痛欲裂,猛地抓住姬林舟的手臂,指甲恨不得陷尽他的肉骨中。
“你……满口胡言……”
言讫,便不省人事了。
夜里,落下点点细雨,在庭灯火映照之下,仿佛一地碎银。
孟风眠睡得不老实,额头上噙出许多虚汗,双唇翕翕合合,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话语。
梦里,她身处在杏花林中,微风不燥,满天得花雨飘落,密密匝匝的像门帘一般,她拨开一角,看到远处有一座石亭,一名背影挺括的男子坐在其中,他着着青衫,在这片茫茫花雨之中瞳仁像清浅水池中,被浸泡过的一块翡翠。
“何人?”
困惑由心里发出,她才察觉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似乎许多个日日夜夜,她都有同样的经历,醒来时却已浑然不知。
风吹着男子的衣袍,香风满袖,用绸缎束起的头发在花雨之中飘摇。清逸翛然,不似凡尘之人。
孟风眠像往常那般朝他靠近,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或者弄出些动静,好让他能注意到自己。
可她身边一切虚幻,根本没有着力点。
倏然,男子侧过脸,鼻梁如远岫。
却也只是一瞬,杏花雨又再翩然落下,簌簌翛翛,几乎要将她掩埋。
景物一转,男子已站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中,只见他搂着一名女子,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缠着,似有诉不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