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药童有什么资格指摘他,谢历城面露不屑道,“不过是一记耳光,还能打死人不成。”
药童又道,“夫人沉疴已久,想来谢公子一概不知。”
“许是你等昏庸无能的借口罢了。”谢历城乜他一眼,便要推门进去。
药童正要伸手去拦,房门却嘎吱一声开了。一阵暖风扑面,谢历城惊的倒退一步。
再一抬头,便看到袁博初那张沉敛的面孔。
“谢少爷若是不放心,便另请高明吧。”
谢历城噎住。整个雁都没有比袁博初更高明的大夫。
“方才不过是置气罢了。”
他没有继续纠结,退到一旁,“谢少爷,确实也该看看尊夫人了。”
他这才迟疑着走进里间。只有静姝一人在屋子里候着,见他过来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
帐幔微微荡漾,送来一阵阵幽冷的香气。甚至还有一缕缕微不可察的药香。
站在拔步床前,他身影如山,却迟迟没有撩开帐子,好似站在那一处发怔。
倘若她诈病,难不成要揪着她去向吴氏认错?
如今已是满城风雨,他纵然“伸张正义”,可旁人不明就里,还不知如何编排他。
她若真伤得严重,自己便要愧疚悔不当初?
片刻的挣扎过后,他还是没有撩开帐幔。
朝后退了一步,淡声吩咐道,“照顾好你家夫人。”
静姝垂眸,“奴婢定会尽心伺候。”
言讫,他便离开了屋子,走在廊庑下,他嗅到了冯秋语身上的药香,停在原地还是忍不住指责一句。
“你今日太粗暴了,好歹应该给她留点颜面。”
冯秋语一脸戾气,目光扫过庭院景物后,被庭院一草一木揉碎了情绪,“谢郎果然会怪我,见姐姐吃了太多苦,同为女子大多都会心生恻隐。”
但真是吴氏太过专横?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
人,总归不能太过乖顺,若不然总有一日会遭反噬。
谢历城原本犹豫着要她去向吴氏请罪,可以吴氏的性子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又怎会接受她的道歉。
如今他最应该担心冯秋语会被驱出府,无处落脚。两人日后关系恐会徒增不顺。
他复叹一声,“母亲这回定饶不了你,待她情绪平复我再与她说说好话,若实在行不通,我便在外头租间院子,倒也安逸。”
冯秋语敛去略显慌张的眸光,看着满园萧条沉默不语。
少顷,冯秋语也进了屋子,坐在靠窗的案边上,兀自饮茶。
屋子里统共三人,各行其是,互不打搅。直到眉香送来吃食,才将这份沉寂搅碎。
静姝如蒙大赦,离开后唤静儿前来伺候。她出现时,眉香刚好布完菜。
“姑娘,入夜了,少食一些,以免长胖。”静儿一句提醒,让冯秋语刚夹起的一块红烧肉,变成了让人倒胃口的残渣剩饭。
他缓缓搁下筷箸,“多谢提醒,不如就由你为我分担吧。”
原以为她会面露难色,不曾想静儿答应的十分爽快,拿起他放下得筷箸,就着他方才放下那块肉,吃得津津有味。
……
冯秋语探究的目光笼罩她身上,浑身不自在,她呵呵一笑,“奴婢骨瘦如柴,多加餐才有力气伺候姑娘。”
冯秋语恍然,她只是贪嘴罢了,倒也不笨。
袁博初坐绣墩上,面前是屋子里唯一一张红木圆桌,眉香刚给他布完菜。他吃的慢条斯理,却不过也是例行公事,一顿饭吃得面无表情。
了事,眉香开始收拾。
“辛苦袁大夫彻夜守候,若有任何需求不必与我客气。”
“我与孟夫人是旧相识,自有情分在。”他忽然转变话锋,眉香有些措手不及。
纵然从前便相识,可到底那段过去不太光彩,他自是矜贵,身上无半分污点,唯独与孟风眠这段纠葛,大概如同落进花池里的几块大石,硬生生的将风雅景观断得七零八落。
“都过去了。”眉香刻意压低声线,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生怕被旁人知晓。
冯秋语却听得真真的,心下有了计较。
难怪袁博初那样冷心冷情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去欺瞒吴氏,原来有前尘往事在纠葛。
夜风作乱,树影婆娑,连金钩似的明月仿佛都要被吹散了。
“冯姑娘对在下有不满之处?”袁博初倏地一开口,与他平日冷面素心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冯秋语微抬眼梢,敷衍道,“怎会,袁大夫冰心玉壶,是世间难得的好大夫。”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明显变了味道。
两人皆鹤立独行,并不在意旁人对自己都看法,不过是相互试探罢了。
“如此甚好,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此处有我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