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铺的同学忍受不了她们的悄悄话,在敲床,黛虹只好缩回头去。
手上的书,筱玉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黛虹那句可遇不可求,真的打动了她的心。
致远哥对她的心意可是假不了的。今晚这餐饭,她看出来了。她不是傻子,才满十九了,该懂的都懂了。他都快二十二了吧。她不是什么中学生,早就成年了。她为什么要抗拒他成为大男人了。他不成大男人,那才奇怪呢。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是听大人谈话时知道的。强势,争取,可不是致远哥今天做的么?所以,他们还是可以的。
想到宁姨对她的心思变得这般不可思议,她又寒心又担心。
听到同学说不看了,睡觉时,她心慌了,明天要高考呢,她居然还在想这些。
她也不看了,专心睡觉,明天才有好精神应付考试。
也许是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她觉得胸口好像比平时要跳得厉害些。仰着睡,扑着睡,侧着睡,各种姿势,她都尝试了一遍,鬼才睡得着。
更可恨的,还有四年前的家道中落,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个旧事都特么的翻来出来,她甚至有气愤。
黛虹也知道她的情况,问,“筱玉,你这是睡不着?”
“嗯,我数了一千只羊了,可是还静不下来。”她有点恼了。
黛虹笑了笑,“何不试试校医给我们的安眠药呢。”
要试吗?她需要吗?欧老师说她这种人就是个不操心的。睡觉只怕雷打都不醒的。她也确是一直睡眠好。当时黛虹非要领时,她还不让。黛虹说以备万一。
吃了两粒,感觉一点作用都没起。快一点时,她又吃了两粒。
后来睡是睡着了,后遗症就是她进考场都是黛虹扶进去的。她在考场里与睡眠一直做着斗争。哪怕黛虹给的风油精倒了好多都不管用。下午考数学尤其睡意深。
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她所有科目中学得最好的两科,就是这样混过去了。
最后一场过去,爸爸来接她回家。听到她说要去陆家告别。爸爸拦住了。说妈妈讲到一中之前应该交待你不要去陆家的。筱玉说是致远喊她去的。爸爸说妈妈讲玉儿自己是不会主动去陆家的,怕就怕致远来带着她过去,那就坏事了。没想到这还全被你妈妈猜中了。
猜中了为什么不早说?否则她不会吃安眠药的。
爸爸见她还是要去告别,只说车子要走了,回去赶不上中饭。不告别也没什么事,下回他来县城时和他们说一声就是。
考试没考好,她也确实只是为了尽礼数,只要不被说就可以了。她最怕的是致远误会她对他无意了。关键是那天她确实好迟钝的。只有所谓的傲气,没有把他的一片真心全放在心上。
可是她真的被那两门考砸心情不好,就同意了。
下了班车,走在山路上,爸爸说,妈妈是不会同意她和致远来往的。
“所以,爸爸你也骗我?你根本就没打算去和致远说明我没能去告别的原因?”筱玉话冲的就出来了。
“去做什么?以后又不会有联系的。告不告别有区别吗?”爸爸仍是漫不经心的话。
筱玉气死了,辩论了好久,爸爸只警告她,不能和妈妈说与致远见面的事。
“可是,致远明显是对我有心的。我也还喜欢他。我想以后和他在一起。”她央求爸爸。
爸爸说出了实话,“家里并不是不同意致远。我们也晓得致远对你有心。可是宁姨那个人对你应该没什么好颜色吧?你还要嫁到他们家吗?我们金枝玉叶捧大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到人家受那种气?”
筱玉还是坚持,“我就只喜欢致远。是你们大人提起来的事,等我们有感情了后你们又拆散,你们口口声声爱子女,实际上把子女当物件一样操纵。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肉有感情的人,我就要和致远在一起。”
爸爸说,“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就好好复读,争取考上大学去。你要大学毕业了,老宁还有什么好嫌弃你的。”
“好吧。只要能在一起,你们不要反对,我就听你们的。”她只是说服了爸爸。
回家还有个强有力的阻力呢。
她知道爸爸是不可能和致远说明她不告而别的事,所以提笔给致远写信了。告诉他原因,还告诉他,她愿意继续和他做朋友。当然,致远还没有表白,她不可能说的露骨。
信上地址写了一中,收件人写了致远哥的大名。
可是,那个暑假,她没有收到他的回信。
但她仍坚信着,致远哥是不会改变对她的心意的。她要考上大学,然后嫁给致远哥。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好笑。她坚信的人一个个都欺骗着她。致远更甚。
辍学后,她去自考报名,去了陆家,见到了他。借故借书。他冷冰冰的。但还是借书给她了。她知道她不该不告而别,她信里就写明了原因。所以她问他收到了他的信没有。
他说收到了。脸色仍是没有改变。
她想问,收到了,为什么不回信给她?但想着人家不回还有什么理由吗?她恨他高考前找她,否则她不会高考考成那个样子。可是一切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明知陆家不欢迎她,她为什么要跟着他回家去?
她忍着,跑出了一中。眼泪爬满了她的脸。但她还是全抹干。
她开始怀疑,高考前夕,他就是故意来坑她的。戏弄她这个傻子。
年底,爸爸告诉她,致远结婚了。对方是东义镇的人,中师毕业小学老师。
中师毕业,如果她不为了那个承诺,她现在也是正经的中师毕业小学老师。东义镇属于县城。他找了宁姨满意的儿媳妇了。
只是他毁了她的呢?
为什么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她信守承诺?毁了她的一只有正式工作的翅膀。
高考摆她一道,考出那样的高考成绩,令她只得去白镇复读。分类时,欧老师拿着她填了地质类的报名表单往课桌上一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道,“高考数学考那么点成绩,还好意思填地质,马上给我改成文史!”
那一刻的耻辱,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她读书以来,只有被看好,哪被鄙视过?
如果她高考数学没考砸,欧老师便不会这样做。如此,余咏雅就不会知道欧老师有权决定她选择分类,再摆上她一道,逼得她读不了极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地质类。
如果她高考语数没考砸,叔叔又怎么会骂她?她就不会赌气去了白镇高中复读,而是去了叔叔所在的补习学校。就不会遇上欧老师和余咏雅两人。叔叔就是保着,也会让她读地质的。何况她不需要叔叔保,因为她的语文和数学本来就好。
她的语文数学其实都是强项,英语也不赖,地理记的东西,她高三时努力记过,尤其是那种分析题,只要学会了,她比谁都里手。因为她的脑子就是适合读理科的。这样的她,考本科都可能。专科她一定会考上。
可是,她的大学梦碎了。
碎在所谓的感情里。她的学业生涯从此尽断。因为致远要她的承诺和守诺,折断了她中考机会的一个翅膀。高考前他又故意来找她,让她情绪受不对劲影响,语数全考砸,不但影响她选择补习学校,而且还被欧老师以此为由让她读不了极有考上大学可能的地质类。大学这个翅膀,也这般被掐断了。
折断了双翼的她怎么去飞?
她重重地跌落到了深渊里,再无机会翻身。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要为父母争气,最后却成为了父母的累赘和拖累。
而她想要问一句为什么的人,揽着新娘,共度人生美好。他的母亲遇到她,恐怕是还要炫上一回吧。特么的,她是这事开端的人么?他们的利益为何要牵扯上她?毁了她,好象还是她犯下的错一般?
无人处,她流着泪把这一切带来的苦果全都往自己肚里咽,连同眼泪一起吞下。
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致远?害得她一次那样苦都不够,她怎么可以去原谅,还要去喜欢?还去关心他,替他着想,他何曾替她着想?
她就是贱!!!
非要把自己坑死,她才会记取教训。
回忆到此,筱玉的心仍是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