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愀然“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实际上,从进来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一人一蛇。愤怒的火焰,从眼中喷射而出,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样。
他不单要取下岐蛇的蛇胆,还要生擒岐蛇的主人。
“驭螣上人,你伤我同门三条性命在前,害我清风师弟重伤在后。”苏愀然怒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哈哈哈!”
驭螣上人好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样,放声狂笑,一直笑到喘不过来气,声音才渐渐停下。
“驭螣门只有战死的好汉,没有投降的孬种。”他恨恨说道,目光中却带着倔强。
苏愀然知道马上势必会有一场恶战,因此也不再言语,而是与明昼对视一眼,二人缓缓向前逼去。
岐蛇直立起上半身,口中不断发出嘶嘶声,进行着威胁。它和驭螣上人心意相通,知道主人已抱了必死的决心,绝不瓦全,是以做好了随时要生死搏杀的准备。只可惜,驭螣上人受了徐清风一掌,重伤未愈,再难使出方才的驭蛇之术。否则在这种半封闭的空间内,借助地利上的绝对优势,双方之间的胜负之数,或未易量。
苏愀然报仇心切,率先出手,用得正是澹台璇青当日所授的十七路琴瑟霓裳掌法,欲以高明的身法和招式,突破岐蛇巨大的防御面积。
明昼也不含糊,立即施展太玄道经中的“五方五行拳”,从另一侧攻去。
这五方五行拳,以“东南西北中”五方为招,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式。两两相互对应,共有五五二十五种变化。每每使出,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他们今日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上古异兽岐蛇。
这岐蛇硕大无比,体长不下五丈,身躯犹如合抱之木,单单是一个脑袋,便不小于成人。在洞穴之中,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你再精妙的招式,再莫测的身法,也休想越过分毫。
驭螣上人虽然受伤不轻,但他躲在岐蛇身后,一来不用担心被攻击,二来能随时收招恢复,是以他时不时找准机会,隔空打出一记毒掌,反而让苏愀然二人十分难受。
就这样,三人一蛇斗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也未能分出胜负。
岐蛇浑身被鳞甲包裹,皮糙肉厚,寻常拳脚打在身上直如隔靴搔痒,纵使硬抗了饱含内力的一击,也能强行忍耐。可长时间的鏖战,也极大地削弱了这条巨蛇,让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虽然不至于马上丧失战斗力,却也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驭螣上人一开始还能在岐蛇身后偶尔出手,用毒掌进行牵制和骚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被牵动了伤势,导致真气不济,再难有所建树。
苏愀然先前激斗岐蛇,消耗极大。后来又为保徐清风性命,一路上不停输送真气,加之一夜未睡,此时已到了强弩之末。若非石门功神奇,恐怕他早就难以为继。
因此,明昼就成为了此战胜负手。
在当年的“内门六子”中,当属大师兄明远真人的武功最高。其余几人,明潭热衷权力,明禹痴迷丹药,明月为情所困,明镜刚愎自用,都未能专心习武。只有明昼看似脾气火爆,实则粗中有细,颇有城府,也最醉心于武学。是以六人之中,他的武功其实仅次于掌门师兄,排行在二。
而此战,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击致胜的机会。
而在消耗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
就在岐蛇体力下降,还在趁着攻击的间隔喘息之时,明昼变招了。
五方五行拳接连打出,是虚招。
丹田极速运转,双腿暗中蓄力,伺机在地上猛地一蹬,直取拖在后面的驭螣真人,似是实招。
岐蛇连吃数拳,兀自岿然不退,却在防线即将被突破的时候,慌忙将上半身人立而起,妄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来庇护身后岌岌可危的主人。
明昼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他的身体在空中突然一转,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再次变招,凌空一拳打向岐蛇的心脏,这才是真正的实招。
一次进攻,三次变化。先打面前,再攻身后,前面两次都是佯攻,是为了诱使岐蛇立起,暴露出全身唯一的弱点。而只有这最后一击,显露出了真实目的——蛇打七寸!
一声悲鸣,响彻了整个洞穴。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岐蛇巨大的身躯狠狠砸在了地面之上。一阵抽搐过后,眼看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明昼一击得手,也不着急继续进攻,而是负手而立,尽显一代宗师的风范。
苏愀然眼见尘埃落定,终于坚持不住,立时委顿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驭螣上人早就真气枯竭,这时又见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岐蛇命在旦夕,当下再次牵动了伤势,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想从石床上起身,却因为气力不济,掉了下来。
他再次努力爬起,挣扎着朝岐蛇爬去。
岐蛇也艰难地挪动头颅,希望尽可能靠近它的主人。
终于,垂死的一人一蛇相拥在一起。猩红丑陋的蛇信子,轻舔在主人的脸庞。干枯无力的手,抚摸上岐蛇巨大的脑袋。
时间依旧在流逝,驭螣上人和岐蛇这对主仆的生命却已经永远定格。
苏愀然默默注视着一切,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驭螣上人这样疯狂的杀人凶手,也有他所珍爱的东西。
残忍冷血的上古异兽岐蛇,也有它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只是随着他们的逝去,很多事情也跟着成为了无从考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