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微也不客气,掐过他案上的狼毫,抽出一张纸页,问道:“写什么?”
幸世邈笑道:“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靳微挑眉看向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屑道:“还真是该升仙了。”
“撇与勾需更刚劲迅疾些。”
写了许多张,幸世邈都不甚满意,在靳微要撂挑子不干之前,终于写出了一张勉强能过幸世邈眼的。
“我靳微,宰辅之才!竟被你们师徒当成跑腿和书童!”
幸世邈将信封好递给靳微,道:“不止如此,还需你马上回京,助殿下快些平了后方。”
“一日也不可歇?”
“不可歇,陆康要叛国,需殿下带兵驰援。”
“幸相...你跟我一块走吧。”
幸世邈摇了摇头,无奈道:“幸某走了,谁来守呢?往好了说这里是‘燕云十六州’,往坏了说我大齐就是第二个北宋。”
北宋正是因为失了燕云十六州,没了北方御敌的屏障,从而任由金人长驱南下,靖康之耻后被灭国。北宋之后的几百年,中原的汉人王朝都没将燕云十六州收回。
如今的形势与当初的北宋何其相似?内忧外患,陆康行的也是石敬瑭的路子。
靳微神色沉重起来,将信塞进袖中,转身欲走。
才走了没几步,又忍不住转头对幸世邈道:
“国家危难非你一人之事!你是文臣,安居庙堂之高即可,何必与武夫来争什么英雄?非得显着你幸世邈是冠古绝今的贤臣,别人都是怯懦匹夫?非要名留青史让后人瞻仰你吗?”
靳微也不知道为何一向云淡风轻的自己莫名激动起来,或许是因为——他想幸世邈那身鹤袍和那个位置想了快十年,一直想替代他...如今却发现,他靳微没有勇气做和幸世邈一样的抉择。
幸世邈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了指遮天蔽日的篷顶,对靳微说着看不见的天。
“靳微,你若想坐上幸某这个位置,头上除了官帽,还得有一个天。”
他的眼神平静而淡漠,似乎生死也是小事。
靳微别开眼,不再与幸世邈对视,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对身后的幸世邈道:
“下次我来押解军需,不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