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的,伏大人。你先前仍以为你父母在谢清平手中,生死由他掌控。你不还是向我上了请彻查军马走私的折子吗?还多番暗示,留下许多线索。”
的确如此。
幸世邈有一句话说到过伏鹤心里——何必自轻自贱?你爹娘给你取名为鹤,定然也不想你做鹰犬走狗,一世二臣。
于是,在多日前的一个夜晚,伏鹤只当自己下落不明的父母真的去世了...然后给幸世邈递了折子,留下种种蛛丝马迹,将他从前在谢清平手下做事时知道的线索一一告知。
毕竟,天下人人都有父母,前线因军马短缺死在胡虏刀下的兵将,也都有父母妻子。
因此,幸世邈打击黑市才能顺利些。
伏鹤抬眼看向幸世邈,烛火下,他清秀的五官竟也变得刚毅。
“在下生死以赴。”
幸世邈起身,对二人深深鞠了一躬,道:
“殿下虽蠢笨,但至纯至善。二位都是心怀天下之人,请二位为将来计,留一位明主与我等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名留青史。”
...
幸世邈走得急,一切从简,送行的人虽多,排场却不大。
几个月前,他在这里放虎归山,现在,他得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谢清晏没有听幸世邈的话,还是去了。
她在马车中远远地望着幸世邈,见他被众人拥簇,践行,担忧。
幸世邈这副打扮她从未见过,没一点文臣的模样——一身黑色暗金纹的锦衣,袖口紧束,长发高束,随风肆意飞扬。剑眉星目,少年意气风发。
这是边关的打扮。
可悲又可笑的是,幸世邈为天子守国门,她的父皇却以修道为由,不来送行。
直到幸世邈越上高马,谢清晏才从马车中钻出来,远远地高声道:“幸相留步!”
幸世邈不让她来,但她还是来了。她怕挨骂,所以最后才出来。
见了她,幸世邈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
“殿下怎么来了?”
谢清晏将手中的小包裹递到他手里,里面是她准备的许多伤药。
众多官员还在一边,她不好说太多,只嗫喏道:“保重...”
“殿下也是。”
话落,他便要骑马转过身。
“幸相!”
马蹄停下。
“...那天,您听到本宫说了什么吗?”
她说的是幸世邈替她挨板子那一次,她趁他昏过去,说了许多表明心迹的话。
比如说——我离不开你,幸世邈。
幸世邈未转过身看她,时间似乎定格,她不知幸世邈是悲是喜,是何神情。
许久后,才见他点了点头。
马蹄再次向前,缓缓的,一步一步驮着幸世邈远离她。
周围所有人都成了虚无,她的世界中只有幸世邈。
夕阳的余晖洒在幸世邈身上,她的神明正在远去,她还想问问能不能不去,可似乎不必再问了。
当他们距离恰好时——她能听清他的话却看不清他是否流泪的距离,幸世邈转过身看向谢清晏,笑道:
“殿下,其实臣的丹青也很好。”
“您没求过臣的画,所以,臣送了您一棵树。”
话落,他手中的马鞭挥动,逃似的远离了谢清晏。
护卫他的京卫随后跟上,马蹄扬起一片风沙,迷了谢清晏的眼。
群臣面前,太子殿下为他的首辅老师送行,哭得竟像个失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