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睁开老眼,浑浊中闪过一缕毫光,陈玄策眼尖,分辨了出来。那毫光,是巨阙的形状。
没有回答陈玄策,而是对着坐在那里仍然不忘持剑问天的王青玄问道:“问出了什么?”
王青玄回过神来,先是一笑,而后面色郑重的说道:“持剑问天,问的是九州生民何辜。”
韩老脸上难得出现惊讶的神色,接着问道:“天怎作答?”
王青玄踟蹰了一下,眉头紧皱,回道:“天不答,只说生民是万物之一。”
“你怎看?”
王青玄眉头皱的更紧,手中桃木剑从朝天问变成了直扎船板,厚实的船板像豆腐一样,被扎了个窟窿。
陈玄策看到王青玄一瞬间满头大汗,身体颤抖,刚要出声打断,被老韩挥手拦住。想要出声而不能,这是被封禁了大穴。
王青玄颤抖的愈来愈厉害,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胸腔鼓起,将空气压入口中,而后低声沙哑怒吼:“生民何辜!”
这四个字说完后,胸腔干瘪,整个人仿若瘦了一圈,牙齿‘咔咔咔’的直响,‘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虚脱了一般仰躺在船板上,声若蚊蝇:“天不公,持剑要公道!”
“好!”老韩一声大喝,巨阙剑影冲天而起。
陈玄策这才回过神来,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过来一团三丈方圆的厚重乌云,正笼罩在小船上空。
被老韩的巨阙剑影击碎后,大雨落下,只有刹那。
王青玄缓了过来,坐起了身子,本就消瘦的身形更加瘦弱,那独眼的眸子,却是神采奕奕。
巨阙剑影消散,天朗气清。
“王青玄是吧?以后跟着我修‘心剑’,桃花剑有空你就练着,那玩意是武者玩的,道家之剑,在御,在心。”
王青玄跟着陈玄策也有些日子,别的没学到,有好处抓紧上的优良品德可是学的炉火纯青,二话不说,强支着身体,起身弯腰施礼。
“小道身有传承,不能拜二师门,请韩老见谅。”
老韩并不在意,挥手间扶正了王青玄的身体,同时解开了陈玄策大穴上的封禁。
“此事咱三人知就好。”
陈玄策二人点头称是。
“青玄,今日起我算你半个师父,以后你跟陈小子一起,称呼我为韩叔就好。你去船舱歇息吧,天地人三剑,不可连续参悟,天剑你不用再悟,铭记今日所说,三日后方可参悟地剑。”
王青玄摇晃着往船舱走去,陈玄策正要起身搀扶,老韩说道:“你坐着就是,天剑反噬,这三天要他自己熬过去。熬过去,天剑成,熬不过去,这桃花剑他也不用练了。”
陈玄策听话的坐在那里,王青玄回到船舱的时候,身上衣服已然湿透。
这会儿,老韩才开始说禹州岭南陈家的事儿。
“你小子是想问,镇妖司为何区别对待是吧?”
陈玄策憨厚的笑着点头。
老韩接着说道:“古往今来,人与妖繁衍之时,不胜枚举。昔年通天观邱若同就是如此,父亲是妖,母亲是通天观的女冠。陈家该死的地方在于,为了繁衍,用方圆五十里的百姓活祭,只为陈家后人能出天资卓绝之人,陈小子,你说说,当杀不当杀?”
陈玄策低头,右手紧攥着钢枪,寸许长的头发根根倒立,低声回道:“当千刀万剐。”
老韩又接着说道:“陈家最近三代,一代一次,当如何?”
“当灭族。”
老韩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他们能活到现在?”
陈玄策抬头,双目泛红,体内星辰九转运转,杀意收敛,眼中红色消退后,平淡的回答道:“手中有保命之物?”
老韩点头,道:“禹州山河印,在陈家手里。陈家是石鼓书院三大家族之一,当年赵南天马踏石鼓山,火速屠灭石鼓书院,背后就有着陈家的投靠。之后陈家卷了石鼓书院的遗泽,禹州山河印就在其中。”
陈玄策接道:“在石鼓书院时,我们不能动,到了陈家手里,我们可以下手?”
老韩摇了摇头,叹道:“镇妖司讲规矩,石鼓书院也好,陈家也好,我们借用山河印赦封山水,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这次的图谋,概因五年前陈家事发,用百姓活祭的事儿犯了,咱们才开始动手图谋。”
顿了下,老韩接着说道:“禹州有赵南天在,按说咱们不至于束手束脚,奈何禹州岭南,那地儿邪性啊!没办法,庆芝才安排了汪小子去办这事儿,五年了,总算是有眉目了。”
陈玄策有些不解,问道:“既然陈家犯了此等罪过,为何今天不直接抓了那姐弟?”
老韩撇了撇嘴,不满道:“谁知道王庆芝怎么想的,谁知道他又憋着什么坏屁?岭南是邪性,我和老吕走一遭就是,非得为难人家汪小子。”
骂完王庆芝后,老韩抬起红泥茶壶,倒了两杯茶。
茶水入口,轻品良久,满足的哼了一声后,老韩说道:“陈家改姓郑,刚船首那姑娘,叫郑七分,这姑娘有大智慧,以后碰到了,你要小心。”
陈玄策点头示意,学着老韩,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清甜苦涩,似那人间百姓,百苦一甜。
“那丫头,将郑家化整为零,居于大梁各处,大隐隐于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