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嘻嘻也笑,笑声虚弱得多:“我也一直这么以为,后来却发现我整个高中回忆起来,除了你们全都是他,高三查出来血癌后,我就一声不吭渐渐远离宁都,同学们年年的班级聚会我也不太去,我们小团体之间的聚会也就前两年去一下,再后来……”
便是身体的每况愈下,她每次拒绝聚会,都难过得要死,甚至大学也就上了一年半,就休学了。
二班的同学有时候在班群里说她清高,说她看不起老同学,她看到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会好起来的。”周姣的声音轻地没底气,有些话说出来纯粹是安慰人,除了好听一点用都没有。
“我就是觉得……”张嘻嘻的声音哽咽起来,“我怎么醒悟地这么晚,晚到什么都做不了,晚到连句喜欢都不敢说。”
她怕她说一句喜欢,彭道从这段里走出去要花好多好多时间。那些波涛汹涌的爱意,她感受过的,深深地感受过的。
知道他幼稚行为下的爱,知道他万般谦让自己,知道他大学时总是以看朋友的借口来广南看自己,知道早餐是他送的,知道他用零食贿赂三水换取自己的下落。
也许还有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但她能轻易确定的是,要是她说一句喜欢,彭道也许很多年都会深陷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
“姣姣。”张嘻嘻再次唤她的名字,这次的声音轻地不能再轻了,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要和贺今疆好好的,还有,谢谢。”
谢谢你们在最后这段日子里陪我去看了这世间美丽的风景。
窝在她肩上的人儿突然就失去了重量,周姣扶住她的肩,女人的眼睛已经深深闭上,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像是枯叶一样毫无血色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生命的迹象。
“嘻嘻……”
周姣叫她的名字,一声声压抑痛苦的哭声,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蛮力地抽出来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毛毯上,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层后面,地面变得晦暗。
不远处正清洗瓷盘的男人闻声一震,而后艰难抬头望向小河边,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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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嘻嘻的葬礼简单,因着不是寿终正寝,少有人知,宁都的丧葬按传统是要停尸的,县城里不好摆弄棺材,所以张嘻嘻的父母选择了火葬。
周姣第一次进殡仪馆是为了送自己的爸爸,第二次是为了送自己的姐妹,张嘻嘻去世是除夕,本该阖家欢乐的日子从此以后都是她的祭日。
她小时候就在想,那么大的一具人体,烧完后居然只剩下一小捧骨灰,如果用轻一点的盒子装,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张嘻嘻的父母面死如灰,俩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周姣听李清说过,想来就是张嘻嘻的弟弟张哈哈了。
简单的祭奠仪式后,众人都散了,张嘻嘻的墓碑在城北墓园,贺今疆开了一辆稍微低调一点的奥迪,将一行人载去墓园。
一路上,周姣和彭道、李清坐在后排,李亮坐在副驾驶里,彭道脸色平常,只是焦距远远的,一直盯着窗外,没有聚焦。
李清埋在周姣怀里哭个不停,细细的抽泣声听得周姣也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