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秋生正在张语琪电脑前检查她的测算表哪里出了问题，忽然手机微信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原来是秦浩找他。
张秋生走进秦浩办公室，道：“秦总，有事找我？”
秦浩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着他道：“吴总有个老同学，刚刚从国外回来，说是手上有个项目，想要推荐给我们，你去找她聊聊看吧。”
张秋生对这类项目已经司空见惯了——公司高层领导的人脉之广那是毋庸置疑的，这些人相对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讲当然都是成功人士；但是相对于地产这门生意，他们大多却只是门外汉而已。
他们往往眼馋于地产行业的大量现金流和想象中的高利润，捕风捉影，哪怕在某个饭局上听说了哪个项目信息，也不管靠不靠谱，统统推荐过来——他们的成本几乎为零，错了没有任何损失，万一成了却至少有一笔信息费；万一他们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还能拿不少中介费，如同张华一样。
张秋生这几年不知接了多少个领导推荐过来的项目，目前还没有一个成功的。虽然知道大概率是无用功，但作为投资人来讲，这却也是一门必修课。
秦浩直接把吴渊和他的聊天记录，包括项目资料一起转发给了张秋生。
张秋生瞄了他一眼，心想估计他也没有看呢吧。
张秋生刚想出门，秦浩又叫住他，道：“这个项目，你带语琪去跑跑吧，别老待在家里写报告。”
“嗯，好。”
张秋生本身便有心要带张语琪一起谈项目，秦浩如此一开口，他便更加理直气壮了。
他从秦浩办公室出来后，便立即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吴渊的同学——陈珺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陈珺的声音很好听，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的人。她听说是吴渊这边的人，声音里立马透露出喜悦的情绪。
陈珺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做生意，国内回来不多，眼下正住在上海陆家嘴的某个酒店。电话里能沟通的细节有限，张秋生便和她约好，到她下榻的酒店，找个地方坐下来详细聊一下。
与陈珺约好第二天下午两点见面之后，张秋生便把项目资料发给了张语琪，跟她说了第二天出差去上海的安排。
张语琪听后隐隐透露出一丝喜悦，不知是因为能够出差，还是因为能够出差去上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张秋生在电脑上把项目资料的压缩包打开一看，里面就几张土地证的扫描件，其他什么也没有，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出差就当上海一日游吧。
见面时间约的下午两点，这样时间正好比较宽松充裕——上午不用赶早高峰早起，到上海了正好吃个午饭，再打个车过去，聊完了坐高铁回到吴州，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切都刚刚好。
第二天早上张秋生在高铁站与张语琪碰头的时候，忍不住愣了愣。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打扮——穿着一身小西装小皮鞋，脸上明显扑了粉，显得比平时白了许多；唇上还涂了口红，显得异常精神。
张秋生一时不知是被迷住了还是愣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张语琪看他那样子，有点心慌，忍不住嗔道：“怎么啦？”
张秋生回过神来，再看看自己，就穿着一身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他们两个走在一起，不像同事，倒像一个土老板带着个女秘书。
张秋生叹道：“不就谈个项目嘛，穿这么正式干啥啊？”
张语琪不解道：“商务谈判不就要正式点吗？不得体现体现我们公司的实力嘛？”
张秋生带着她走到检票口附近，找了个空座坐下，才道：“首先，我们这不是商务谈判，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其次，我们不需要展现我们的实力啊，我们是甲方啊，只有乙方才需要展现实力。”
张语琪似懂非懂地看着张秋生，一言不发。
“我们这个行业，个人能力当然很重要，但更多的还是借助公司的平台。我们出去跟他谈合作也好，收购也好，代表的是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在全国地产公司里面排名前三十，他们充其量就是个人小老板，我们根本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
“而且，除了面对政府和同行，我们在所有的合作里，都是甲方。只有乙方向甲方证明自己实力的，哪有甲方向乙方证明实力的？”
“那我看电视上，个个都穿那么正式。”
“电视嘛，源于生活，还是要高于生活的嘛，自然要求不一样。一般情况下，除了拜访政府高层领导，以示隆重和尊敬之外，都不用穿正装。你看吴渊总，这个天，早上穿个短裤和凉鞋就来了。”
“啊？不会吧。”
“你那是来得晚。他到公司后就去卫生间换了——他毕竟是公司高层，还是需要注意形象的嘛，我们就不需要了。”
张语琪点点头。
张秋生生怕她不高兴，赶紧又安慰道：“虽然没必要，但是今天这么穿还是很好看。来，拍个照纪念一下。”说着就顺手拿起手机朝着她拍了一张。
张语琪听说他要拍照，再一看手机已经举起来了，下意识便有些慌乱，想用手去挡住镜头，却听到一声“咔”，已经拍完了。
张语琪假装气道：“拍成什么样了，给我看看。”
张秋生打开手机相册，点开看了一下，不禁有些意外。
这本是他随意拍的，而且张语琪还挥手挡了一下，他本来还以为会拍糊了呢，没想到居然拍得异常清晰；而且张语琪的那个动作又恰到好处，仿佛摆的POSE一般。
张语琪凑过来看了看，觉得还不错，便让张秋生把这张照片发给她，她也要保存起来。
张秋生把照片发了过去，但看看照片，再看看真人，一时也分不清，是现实中的人更美，还是照片中的人更靓丽一些。
过不多时，便开始检票了。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下到月台；又等了会儿，高铁来了，他们又顺着人群上了车。
所幸他们两人的票是张秋生一起买的，所以能够选到靠在一起的座位。上车坐好之后，张秋生本想靠着眯会儿，却见张语琪掏出了手机和耳机。
“听歌？”
“看剧。”
“啥剧啊？”
“权游啊。”
“那是啥？”
“美剧呀。”
“好看不？”
“好看。”
“那带我一起看。”
张语琪爽快地给了张秋生一个耳塞。
张语琪也是听别人介绍了才知道这部剧，当时看了第一季之后便停不下来；最近一直在追，眼下已经追到第六季了。
张秋生本来就不怎么看电视，对于美剧更是从没看过；而且美剧全程英文，想看懂还必须看字幕。对于他这种一上车就犯困的人来说，在车上看美剧太折磨人了，因此看了不到十分钟，他便睡着了。
张语琪看得正开心，忽然跳出广告，她忍不住趁机活动活动脖子。她刚一扭头，便看到张秋生正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向她这一侧，睡得正香。
张语琪莞尔一笑，也不去打扰他，很快又沉浸在权游的宏大世界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秋生悠悠醒转；只是，他先醒过来的是大脑，眼睛还未完全醒来——上下眼皮似乎粘在了一起。
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努力睁开双眼，好不容易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终于大脑和眼睛一起彻底清醒过来——还有十来分钟到站了。
他再一看旁边的张语琪，发现她不知何时竟也睡着了——她的脑袋歪向另一边，露出长长的脖子；她的耳中还塞着耳机，一只手垂放在腿上，手机里还在播放着维斯特洛大陆的恩怨纠葛。
张秋生看着她熟睡的画面，欣赏着她的侧颜，感觉到无比的动人，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张秋生刚拍了她一下，她便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她一脸朦胧地看着张秋生道：“到哪儿了？”
“还有十分钟到站了。”
这几个字似乎需要转化和翻译，张语琪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彻底醒来，赶紧把手机播放器关掉，耳机收起来，做好下车的准备。
张秋生打趣道：“你不是看电视的嘛，怎么也睡着了？”
“可能是看你睡得太香，被你传染了。”出了公司，张语琪似乎从天上的仙子谪落了凡尘，显得有了一丝的烟火气息。
张秋生哈哈一笑，想开点少儿不宜的玩笑，终究还是忍住了。
出了站，张秋生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左右了；他忍不住建议道：“我们要不还是先吃饭吧。”平时在公司，张秋生已经习惯了十二点吃饭，他现在已经能感觉到肚子在提醒他饭点到了。
张语琪透过高铁站大大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如火的骄阳，道：“好呀。那我们吃什么？”
出差在外，一切从简。
他们出了闸机后，去到乘坐出租车的地方之间，正好有一排快餐店——肯德基、汉堡王啥都有。
张秋生对吃的没啥追求，有的吃就行；但这次张语琪在，他便问她想吃什么。
张语琪倒也不挑，道：“我都行，你平时出差都吃什么？”
张秋生好久没出差了，以前他出差的时候，肯德基都是他的标配；一是因为赶时间，而是因为真香。
他看看肯德基的大店招，笑道：“要不我们去吃肯德基吧。”
张语琪点点头：“好呀。”
到了店里，正值饭点，排队的人挺多。他们在一个快吃完的人旁边等了两分钟，顺便用手机点了份套餐；等到那人走后，他们坐下来，又等了五分钟，餐台就开始叫到他们的号了。
张秋生虽然不讲究吃什么，但饭量不小；他一个人点了一份汉堡套餐，里面除了汉堡，还有鸡块和饮料。张语琪倒是吃得不多，只点了份小食和饮料。
张秋生看看自己面前的，再看看她面前的，边吃边道：“你就吃这么点啊，吃得饱不？”
“嗯，我饭量小。”
“可别省啊。我们出差，一天有一百块钱补贴呢。”
张语琪这还是第一次出差，倒还没了解得那么细。她想了想问道：“那这一百块钱要找发票吗？”
“不用，报销差旅费时，公司直接给。”
“哦。”说着，她继续吃着薯条，看着手机，一点没有加餐的意思。
张秋生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她是真饭量小，不是舍不得；不过想想又很释然了，以她的家庭条件，自然是用不着为一顿肯德基省钱的。
两人在肯德基吃完了又歇了会儿才打了个车前往陆家嘴。
陆家嘴不愧是整个上海的金融中心，各种高楼大厦伫立其间；成片的玻璃幕墙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张秋生坐在出租车里，看着黄浦江畔的这些高大上的建筑，心里盘算着，这些建筑要花多少成本，当年是对外卖的还是对外租的；若是租的，这么多年，回本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