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听懂的官员暗自点点头,觉得许尚书言之有理。有些没听懂的或者有私心的官员则懵了,这讲的是什么玩意儿?要将他们的职田收回去,不让他们自己管了?这许尚书是要上天吗?
只是,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不敢急着跳出来反对。皇帝一问那种问题,许尚书就立马提了职田管理的事,而且言之凿凿,不像是刚刚想到的,焉知不是已经私底下和皇帝“串通”好的,若是这样的话,依照皇帝的调性,他们的反对大多是无效的。
再加上永顺侯侵占官田的事在前,这个时候,只要谁敢跳出来,就是变相得暗示自己是永顺侯2号了,没有谁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等皇帝和许尚书结束了一问一答的模式,早就准备好的洛阁老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态度,只听他说道:“职田收归国家管理,功在当下,利在千秋,臣认为许尚书言之有理。”
洛阁老话音一落,附议的人陆续站出,仔细瞧,除了工部几人,连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在列。底下其余官员一瞧,得了,大佬们都同意了,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里有反对的余地,这件事情就在皇帝淡淡的一句“准奏,由工部主导此事”定了下来。
事情超乎许尚书想象的顺利,却又让他觉得理所当然。
等皇帝一走,许尚书和几个属下立马脚底抹油跑了,留下已经反应过来的户部尚书望着几人的背影兴叹。
等工部几人到了自家班房,许大人连忙跟守门的人说:“赶紧关上,这几天工部的大门都不开了。”
几个跟着跑的工部官员气喘吁吁道:“大人,那些人总会反应过来的,咱们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呀。”
“先过了这阵风头先,等大家火气降下来了,就会知道这事情是有好处的。那些得不到好处的就不用管了,左右是国家的蠹虫,得罪了就得罪了,咱们这位皇上,可是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的,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哼!”
许大人说完便优哉游哉得往自己班房走了,程清和是个会来事的,送了他一盒好茶叶,他现在每天都得喝上一泡,否则浑身不对劲。想到今早异常顺利的议事,许尚书忍不住感慨,程清和可真是工部的大宝贝呀!
还没等大家消化好职田的事,隔天的早朝,皇帝又给百官劈下了一道雷。
“一个月前,我得了一份有趣的数据,与诸位爱卿共享。天启国创国初,全国田地总计顷余,官民约占各半,此后每年鼓励开垦荒田,头三年免税,累计免税田亩50万顷,至去年末,全国田地总计650万顷不到,官四民六。众位爱卿,这个数据有趣吧。”
有反应快的官员立马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再看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反应慢的也感受到现场瞬间的冷凝,也纷纷低下了头。
皇帝倒没觉得自己说了多惊天动地的话,接下来就神色如常的开始了早朝的正常议事。好些官员都心不在焉的,早朝也很快就结束了。
许尚书见皇帝的身影一消失,就想像昨天一样脚底抹油溜走,谁知直接被兵部尚书闫大人从背后给架住了,其余工部几个见是大佬局,给了许大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后便撒丫子跑了。
许大人望着那群没义气的人,叹了一口气后没好气道:“把我放开,金殿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许尚书,你这可不厚道呀。一个月前的消息了,藏得那么紧,看来明年工部的预算得改改了。”户部尚书左大人猜到了整理出这些数据必然是工部,一脸皮笑肉不笑得威胁道。
闫尚书也大大咧咧道:“是呀,老许,你这不厚道呀,怎么不知道先给哥们打个招呼,刚刚皇上瞄了我一眼,差点没把我吓死。”
许大人从闫尚书手里挣脱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悠哉悠哉得说道:“你们以为昨天皇帝那么痛快批了在京试点职田国有管理,真的是为了那点优化管理带来的蝇头小利呀,这50万顷消失的田地才是正头。”
说完,许大人又对着左尚书说道:“老左,我若是你,便好好查查官田税收的猫腻,天启国建国才几十年,如今发作出来,是好事。”
之后,他又对着闫尚书说道:“老闫,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呀,明年还得靠你呢,底下那些卫所好好查查吧,别临老临老了,还被牵连撸了官,那才是笑掉别人大牙呢。”
左尚书和闫尚书被许尚书的一段话整得若有所思,许尚书也知道两人听进去了,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工部事多,我就不奉陪了,看着吧,明年且有得闹呢。”
两位尚书望着许尚书转头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虽然有些不爽,但他们也知道了皇帝手里的剑指的是哪里,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这年,不好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