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时间也是这样的快,这样匆匆不回头。
九十一年不是九十一天,他已经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独自生活了九十一年。
此话一出便如平地砸下一颗惊雷,炸得眼前男人几乎站都站不太稳当了,他原本还神采奕奕的面庞一下就如被抽水般萎缩了下去,眼尾之际都好像平添了些细纹。
手记上写,父亲一生铁血,骄傲如斯。
母亲眼里的外祖父是高傲的,是值得人顶礼膜拜的,所以她余生都在为自己的意气出走所歉意,为自己辜负外祖父的苦心教养而痛苦。
可即便是再巍峨一座山,听闻唯一孩儿的死讯也该轰然一响吧。
“澜儿她……是怎么没的。”
男人红了眼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洛长夜见眼前情形其实是想笑的,并不是男人的悲伤不真切,反而是他的悲伤太浓郁了,浓郁到洛长夜好像都闻见苦味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凡母亲那百余讯息,他回一条,母亲也不至于后来落得个囚禁至死的地步。
至于男人的问题,洛长夜轻描淡写的用四个字就带过了:“抑郁而终。”
绝口不提,母亲那些年的以泪洗面,浑噩度日。
母亲的苦难,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怎么可能?!”闫吕根本不愿相信他的女儿会抑郁而终,他的澜儿是比日月还要耀眼的存在,怎么可能抑郁而终。
可眼前这个后生长得和澜儿实在是太像了,甚至连脸庞上的灵纹都如出一辙。
他就是澜儿曾在信中提过的孩子,是他澜儿的血脉。
洛长夜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应和眼前这个自己外祖父的震怒情绪,可是他张不开嘴,也扯动不了一点面部肌肉来做出合适的表情。
只能这么冷漠的看着,看着这场迟到了快百年的悲恸。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外祖父为他母亲计过的深远就是嫁给龙皇之子为妻。
雷霆手段下母亲毅然出走,如此才在无厌海边遇上了此生的劫难。
活着的,不过痛哭一场。
而他的母亲,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如果一定要论一样留住他的东西的话。
那一定是恨。
是缠绕他魂体,让他一直如受地狱业火灼烧的恨。
大约是打击过重,闫吕留下一句:“你安心住着,若有事就遣侍从来告诉我。”就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悔恨,愧疚,思念……
这些肯定想像疯长的水草一样折磨着他这位外祖父的心。
一想到这里洛长夜就有些期待。
不知道这些情绪有多少能转化成对他的助力呢,毕竟他现在是母亲唯一的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