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唤了一声正在亭子中烫着酒等侯二人的沈昭慕。
“陛下,娘娘,请坐。”
沈昭慕头发束起,穿着寻常的袍子,英俊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沧桑,眼里也多了几分沉稳祥和。
他请帝后坐下后,给二人倒了酒。
“你这大半年在外打仗,几乎没回来过,一回来就是去她的坟前枯坐,朕想见你都难。没想到再见是你辞官的早朝上。”薛御接过酒杯,摇着头,有些感慨和无奈地说着,“大忙人明日就要出使南国,再见不知何年了,朕只好不请自来。”
柳倾歌温婉地笑着摇头,“沈将军莫要听陛下玩笑,他啊,嘴上抱怨你年纪轻轻不肯继续报效国家,实则心里……早就将你当自己人了。”
这话倒是不假,刚登基那会,薛御忌惮沈昭慕兵权重握,又对柳倾歌爱慕的事,实在是无法推心置腹。
但一年时间,他看着沈昭慕为了池芫的死,消沉寡言,又看着他为了池芫,重新振作,替他平定战乱。
功不可没,却又没有野心。
因为他的心早就死了。
要不然薛御也不会同意沈昭慕辞官,一个心死了的将军,或许更能成为一把利刃,但薛御被柳倾歌感染,也渐渐懂得仁者天下,帝王当爱民如子,当体谅臣子之不易。
“陛下和娘娘的恩德,臣,感激不尽。陛下放心,不论臣身在何方,永远都是北国人,永远效忠北国。”
沈昭慕斩钉截铁地回着。
薛御便彻底放心了。
柳倾歌在一旁忍不住埋怨他。“我就说,就算为了池芫,沈将军也不会背叛北国,你还辗转难眠的。真是小心眼了。”
被爱妻促狭,薛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咳了声。
“是朕小肚鸡肠了。”
年轻的帝王,却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狭隘。
随后,他看着寡言斟酒的沈昭慕,忽而敲了敲桌面,喊了他一声。
沈昭慕抬头,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南国新君为了表明诚意,前段时间,将抓到的朕安插在他皇宫中的细作给放了。”他说着,勾了勾唇角,有些卖关子地开口,“这些细作中,有一人曾伺候过一个常年卧床的病美人,说起来,南国新君金屋藏娇这事,在南国皇宫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怪就怪在,原以为是一桩风流韵事,朕的线人却发现,池溯从不留宿那美人寝宫,还将那美人藏在明珠阁中。”
薛御前面的话沈昭慕不过是听听,没什么反应,但听到后面“明珠阁”时,瞳孔微微一颤。
一眨不眨地望着薛御,“然后呢?”
“然后——”薛御见他总算有了点人气儿,不禁神秘笑笑,“线人说,那位病美人都以面纱示人,据说是胸口有旧疾,极为柔弱,池溯将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有妃嫔去挑衅,还没揭下面纱,就被池溯命人拖出去杖毙了。”
他眯着眼,“这么宠爱却又不临幸,还住在明珠阁,朕想,这当中难不成有些咱们不知道的隐秘?”
沈昭慕忽然站起来,疾步走出去。
“倾歌啊,你说,这世上有起死回生这码事么?”
薛御眯着眼目送沈昭慕急匆匆出去的背影,不禁悠悠地问。
柳倾歌看着面前熟悉的花纹的酒盏,轻轻弯了弯嘴角,好一会才道。
“不知道。”
“但我信,有情人,终是不舍分离。”
薛御摇着折扇,笑了,“倒也是。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就叫咱们窥探秘密一角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