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苦笑道:“何止如此?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张静止的网,等着我们自己钻进去……”
说罢,贾诩站起来,在帐中来回地踱着方步。
走了几圈之后,贾诩又停下来,问柳毅道:“你确定哈连特的五万人马仍在柳城外的草原上没动,又或者不是虚张声势的空营?”
柳毅道:“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因为情报不是来自斥候,而是混进鲜卑人中的奸细。”
“这个……也可能会有意外出现的。”贾诩摇了摇头道:“万一我们潜伏进去的奸细暴露了,甚至投敌了,然后敌人将计就计,送出了假消息来迷惑我们呢?”
“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柳毅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当如何应对?”
贾诩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问黄忠道:“我们斥候的哨探范围现在是多远?”
黄忠道:“往北方向是八十里哨探,左右两个方向是三十里哨探,我们经过的南边,则是二十里哨探。”
身后……才二十里哨探!
贾诩默然无语,心在往下沉。
初任军师,又是新降之人,这帮骄兵悍将,阳奉阴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连哨探之事都不与自己商议,让贾诩有些……仿佛自己被架空了的感觉!
贾诩的心情很不好!
过了片刻,贾诩才脸色铁青地说道:“形势已经非常危险,立即将四方的哨探全都放出百里之外,同时,全军人不解甲,马不离鞍,随时准备逃……呃,随时准备战斗吧!”
贾诩一时气愤,差点将“逃跑”二字说出口,虽然及时打住,但意思已表达得很清楚了!
此言一出,骄兵悍将们更加不满了,张飞怒目圆瞪,愤然道:“哈连特不就是五万人马嘛?有必要这么紧张?就算正面野战,我军亦可大破之!”
贾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张飞道:“如果仅是哈连特的五万人,我们确实不用担心。但我们身处敌境,周边的鲜卑人又何止五万?我之所以关心哈连特的五万人马,是想通过这五万人马的动向,判断敌军是否存在什么阴谋。”
黄忠似乎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开口问道:“贾军师的意思,是指……如果敌人真有阴谋,必然会动用哈连特的五万人马从南边截断我们的归路?”
“正是如此!”贾诩道:“这五万人马部署在离柳城约三百里的草原上,却一直没有去进攻柳城,甚是可疑,现在想来,很可能……敌人早就料到了我们的想法,这五万人,就是……在等我军入套之后,用来扎口袋的!”
黄忠惊问道:“贾军师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敌人……有这么厉害么?”
“不可不防!”贾诩道:“但凡谋算,须得未料胜而先料败。何况,我们的对手,是曾经的檀石槐的首席智囊吴斐?”
“现在该如何应对?黄忠道:“此地离柯比能的鲜卑王庭不足百里,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捣鲜卑人的王庭?”
“敌情未明,不可浪战!”贾诩道:“如果这真是个圈套,柯比能岂会没有防备?还是先放出百里哨探,待斥候回复才做决定吧。”
“军师言之有理。”
黄忠总算明白了贾诩的意思,立即下达命令,向各方放出斥候,哨探百里。
……
黄昏将至,斜阳洒在草原上,辉映着无边无垠的葱茏。
高大的鲜卑山已经在望,那山顶的积雪,依旧没有完全融化,在这草原上显得特别突兀而明亮。
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东面和北面的斥候都回来了,没有发现任何敌情。
但是,向西面和南面放出的斥候,依旧都没有回来。
虽然,哨探百里的斥候,在两时辰内不能赶回来,也不算太大的异常,但贾诩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这是一种对战争的直觉,敏锐的贾诩,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那种令人心慌的感觉。
信步走出营帐,贾诩带着王越等护卫,在草原上逡巡了一会,来到一个小土坡上,展眼四处瞭望。
这里是处于大草原边缘地带的一片草地,南边和西南边都是一望无边的草原;在西北方向约两百里处,是那高大的鲜卑山;而东面和正北面的不远处,则是许多连绵起伏的山脉。
贾诩的目光,扫过无垠的草原,扫过高大的鲜卑山,最后落在东边的群山之中……
敌人会在哪里呢?
如果……我是吴斐,会如何安排埋伏?
突然,贾诩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在不远处的草原上,有一处极不寻常!
同样是野草繁茂草原,可是……那个地方的野草却与周围有着一些……不太协调——杂草有些枯萎,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贾诩疾步来到这片草地上,伸手轻轻一拨,野草便被拔了出来,野草下面……是被人挖松的泥土!
“来人,赶快给我挖开,看看这下面埋着什么!”贾诩有些焦急地大喊了起来。
……
野草被拔掉了,松土被挖开了,在松土的下面,全是……马粪!
黄忠和张飞等人也全都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这么多马粪,大家都沉默了。
“鲜卑人有埋伏,这已经是确认无疑的事情了!”
贾诩脸色凝重地说道:“鲜卑人担心马粪会暴露他们大队人马的行踪,才将马粪收集起来,统一掩埋,并盖上草皮,遮掩痕迹!
黄忠道:“从这些杂草的生长情况和马粪的新鲜程度看,这些马粪埋在这里应该是在三天左右,也就是说,敌人的伏兵离此不会太远!”
贾诩抬起头,眼睛看向东面的群山,冷哼一声道:“敌人的大队人马,就埋伏在那些山谷之中。此地不宜久留,趁着敌人尚未合围,我军当快速向东佯动,然后向南折返汉境!”
就这样逃回去?
众将都是心有不甘!甚至……心有不服!
自从跟随田峻以来,南征北战,何曾有过如此狼狈?虽然也曾被素利追成“兔子”,但那也是为了配合田峻的计谋,哪有像现在一样,一战未打就逃回汉境。
这是……辽东军人的耻辱!!
“姓贾的!你……你这是怯敌!”张飞右手戟指,厉声喝斥,看向贾诩的眼神,一如当年看向待宰的肥猪。
王越上前一步,挡在贾诩之前,也对张飞厉声喝道:“主公有言,敢对贾军师无礼者,军法处之!”
众人一齐看向主帅黄忠。
黄忠没有做声,实际上,黄忠也不赞同就这样逃回汉境。
贾诩心知肚明,但此刻,也不是跟黄忠和张飞计较的时候。
贾诩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子,看向西面的草原——那里……有贾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