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走道的拐角处,谈易安才终于卸下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如被抽走了筋骨一般的瘫倒在沙发椅里。
江单阙知道谈易安此刻内心估计好受不到哪去,张了张嘴,想劝,却哑然。
片刻,才等到谈易安主动搭话:“单阙,你说……生与养,孰轻孰重?”
江单阙愣了一下,随后……便是长久的沉思。
若放在常人身上,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生与养,通常是一体的;可对谈易安,江单阙却觉得怎么回答都无比致命……
七岁那年,谈易安的父母皆葬身于同一场车祸,那本是八月十五的良宵……
与亲人推杯换盏过后,谈往曦已微醺,而因公司的业务,谈往曦还得再赴一场酒局,从不得已踏上高速的那一刻起,事故便似乎成了一种必然。
或许是年岁太久,亦或是伤痛导致意识底层不愿记得,谈易安想不起关于那夜太多的细节,可唯有事故发生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如同刻在了脑海中一般。
那辆相向而来的大货车,父亲的汽车失控左飘迎面撞上了货车的侧面,货板上手臂粗的钢管随之滑落,在惯性使然下径直贯穿了汽车,等坐在后排的谈易安回过神来时,只看见刺穿在头顶上方的金属巨物、完全变形的汽车前排、没了声息的母亲,以及尚在襁褓不停啼哭的雨疏。
此后的很长时间,谈易安脑海里一直充斥着两道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声音:距离为零的倒车雷达、毫无波澜的生命曲线。这声音尤其刺耳、尤其骇人,且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响起,吵得他失声吼叫,吵得他哭声不止。
此后的很多年里,谈易安都在尝试着忘掉这些,尝试着适应现在,等他缓过神来时,自己与雨疏已在白培霞白培霞家生活了好几年,而这些都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直到数月前,谈易安才知道她骗了自己。
或许出于善意,又或许单纯只是为了掩盖事实。
就这样,谈易安的童年几乎完全建立在这两样东西之上,一个弥天大谎,以及对父亲过错的怨恨。
前者让他懵懵懂懂的活着,虽然不见得活得有多好,但马马虎虎也过得去,后者则令他将此后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幸都加诸其上。
也因此,谈易安对亲生父母其实并无多少感情……又因太过年幼,连印象都很浅很浅,像是飘在雾中,一伸手,便散了。只依稀记得……母亲留着齐腰的长发,常身着一身席地长裙,怀抱是软软的,笑容是甜甜的,会把自己放在心上,会把自己捧在怀中,会给自己烹饪可口的饭菜,回家总会给自己带有趣的小零食。
只是后来谈易安才知道,自己的描述太笼统了,以至于自己花高价找来的画师,也画不出和照片中母亲相似的样子,因为对常人而言,这些好像是大众化且理所当然的啊……
而对雨疏来说,境况又变得完全不一样,自己是拥有又失去,而雨疏,是从未得到。
因而,雨疏能忍受白培霞夫妇的苛待,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亲生父母长什么样,也未曾感受过真正的关怀与照顾,因而会吃他们打个巴掌给颗糖的把戏,而谈易安只会被骂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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