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场集会,大有新旧势力交替的意味;只是新者、老者,幕后推手究竟何人?不甚明了。
于是,翼云天要求家族间两两互查,且查者与被查者随机编排,不得互通,结果直接上报;若发现私下舞弊,责任需连带承担。
几大家族虽叫苦不迭,却只能无奈答应。因为此时的平和,岌岌可危:族内,新旧势力正处于焦灼的对立状态,同在一个屋檐下,未来等级不明,谁都不敢撕破脸;族外,有第一家族固守,是保护,也是箍围,岂敢轻易造次?
各方的目光锁定即将上演的强强对决:表面上是两女子之间新仇旧恨的清算,实际却是第二家族集团与曾有望称霸、而后隐匿的凤凰族对局,且直指外围的第一家族,所以各方皆按兵不动,私下向有望倚仗的势力靠拢。
“老魏,于小姐快到了”。半老的管家走近,他与魏老年纪相仿,相伴多年就无分尊卑。
“终于轮到我魏家了。”魏老收起整理的材料,边呷一口茶,边与管家(朱姓)说话,“当年她(暐暐)所带之队共22人。如今她是一家家走访致歉,我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家,就沏了茶等她;结果是最后一家,看,茶都凉了。”
“凉了也能喝。”管家负手身后,“我告诉你:我不去重新沏茶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新换一杯,还睡不睡?”
“不换就不换。”魏老神色怡然,问,“老朱,她有没有哭?”
“看上去没有。”管家摇头,“但哀伤根本盖不住。”
“没哭就好。这人一哭,精气就涣散了。大战在即,再难受都得忍着。”魏老喝干盏中之茶,“叫下面的人别拦着她,也不必通传,让她像以往那样直接进来就好。”
于是,暐暐就像好友(魏晴怡)在世时那样——如入无人之境。魏老静候。
暐暐行礼,说明来意。
魏老领至书房隔间,留暐暐单独与画中好友相处:眼前的“她”,多日不见,愈加鲜活,栩栩如生,好似有一股子的精气萦绕,萦绕得“她”从画中走出……
暐暐已然迷离,但一切只是错觉。
暐暐深吸一口气,咬着指甲忍下眼泪:“很快,我要去会会四年前的对手:如果我赢了,就是我们一整队赢了;如果我输了,也不要紧,我就下来与你们一起团聚喝茶。”(第57章)
暐暐说得平静,但伤感的气氛浓烈,浓烈得听者隐隐欲哭:曾经的好友再不能加油打气;只得书房的魏老代为鼓励。
“暐暐小朋友。”魏老叫得亲切,“这一战,你害怕吗?”
“还好。”暐暐故作从容:孰强孰弱,她内心明了,所以不作幻想,“只要她(赟)输了就好,我可以同归于尽。”
“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没有家庭的重担,说话就是这么轻巧。”魏老取笑,“怎么家里人都不用管了?我告诉你啊:即使你拉她共赴黄泉,那么这一战,你们就是输了。”
“哪里会‘家里人都不用管’?”话到此,暐暐借机提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家父会独自前去会会凤凰族的锦老。此人立场不明,有动摇、甚至成功拉拢的可能。我虽做了些准备,但为保父亲平安,恳请您出手相助。”
“可以。”他满口答应,转而回到前一个话题,“战场上,绝对不要视死如归:那样的‘归’不是真正的归途。”
“我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呀。”暐暐苦笑,想起赟手上的两枚金丹、满十级的玄武,做再坏的打算都是小巫见大巫。
“那就从‘害怕’中汲取力量:害怕自己一走了之,给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造成无尽的痛苦。”魏老纠正她的态度,更以身示范,
“古话说‘难得老来伴’,我就是一个最好、最具体的例子:不管你前半生是如何的叱咤风云,但后半生的老无所依,还是叫人可怜!
逢年过节,独自一人推杯换盏;去老友家做客,看到儿孙绕膝,这滋味真是不好受;即使是闲暇时走在街上,偶遇老人家给自家孩子买糖果,都会羡慕不已……”
太浓重的悲情,暐暐听不下去,连忙叫停:“魏老的意思,我明白:这一战我会万分小心。”
“你还是不够害怕。害怕不是小心翼翼,是如履薄冰的伺机而动。”魏老言传身教,
“战局之内,瞬息万变,没有绝对的赢家,每一步、每一环,甚至一个细微的神情,都可能是反杀的契机。
你要害怕,害怕自己如果输了:于家长远不了,而且你的身份‘暗部组长’——长久以来苦心树立的威名就此幻灭。
所以绝不该有‘玉石俱焚’的念头;你要赢,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暐暐阅历尚浅,就不甚明了。
“算了,会有人教你的。”魏老作罢,把“晴怡”的画像卷起递给她,“带上我孙女一同参战吧。”
暐暐告辞。
“老魏,你要陪于穆昇一同去擒锦老!这要求,是不是答应得太过草率了?”管家心疼,“你是整副修为,都压在那轴小姐的画像上了。”
“老朱不简单啊。我明明下了那么重的禁制,你居然看出来了。”魏老笑得轻松。
“我当然看不出来,但我了解你。”管家没好气地说,“其他几家也是过份:说什么‘凡事要梳理清楚了再公正处理’。这不是拖时间吗?叫一个姑娘家冲锋陷阵,好不好意思?”
“有时的‘公正’是一伪善之词:时局动荡,就袖手旁观;大局已定,就正气凛然、刚正不阿。”魏老笑言,“但也无所谓:在意之人全力相助,足够了。”
……
酉时,于家
清风和睦,水榭一乔亭,有人等待多时——翼云天。
“你怎来了?”暐暐喜出望外,但很快错愕、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眼前的男子,褪去了往日的英明神武,反显得文质彬彬,甚至有几分读书人的羸弱感。
她想玄力探究。
翼云天避开,左顾而言他:“你见完自己想见的人,却唯独把我落下了。我心急如焚,只得亲自送上门来。”
“他们都是朋友,我可以言简意赅地与他们告别;但你不同,我有很多很多的话都存在心底。我之所以不过来是怕自己一开口就收不住,好不容易才捋平的心态会功亏一篑。”
眼见他的异恙,暐暐脑子一片混乱,强忍着泪,但已然哭腔,“要不这一战先算了,我们调养身子——”
“既然有很多话,那以后慢慢说。”翼云天打断,从腰间取出自家“镇魂器”,歇一口气说话,“我不能像先前那样蹲下来给你系于脚踝(玄力虚口),这一次你坐在台子上吧。”
不能像先前那样(第7章)?暐暐懵然。
“怎么夫君的话,你不想听。”他笑得痞气,“是要我拿‘第一家族掌权人’之位,压你吗?”
暐暐乖乖坐下;他把“镇魂器”系在她左脚踝。
嘶!
暐暐的泪径直迸出,压下声音:“你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