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我们纳博科夫家族是研究出立体机动装置的家族呢，对技术兵团也有贡献……”
他是真的不想喝那白花花的粗粮粥，而且喝起来有种夹生的怪味，回味的时候还有点苦涩，还没有蜜饯吃。
廖沙横他一眼，
“这就是你不听伽利略团长的理由？”
“团长亲自过来请你了，你都拒绝见面，皮埃罗，你好大的威风啊？”
皮埃罗只觉得身上的皮一紧，廖沙的眼神严厉得让他无法忽视。
他确实，做得有点过了，之前伽利略过来探视的时候，他可是让管家严词拒绝，连大门都没让他踏进来。
他有点庆幸，幸亏今天看在韩吉和廖沙关系的份上，他没那么冷眼对待韩吉。
不然，现在不一定被廖沙怎么训斥呢。
虽然被廖沙训……他还觉得挺享受的。
果然纳博科夫家族的人，都多少沾点变态么？
他立刻投降，
“我喝，我都喝了还不行么？”
他端起那满碗，生怕自己后悔似的，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倒进自己的喉咙里，从表情上看吃得极为痛苦。
皮埃罗能感觉到，廖沙还是偏向伽利略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亲自出面。
这只是给他的象征性惩罚，要是他拒绝的话，立刻就会被廖沙当成反面典型，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无法踏入技术兵团的门槛了。
看着皮埃罗艰难地把那碗粥咽下去，廖沙的语气和缓了些，
“既然你进了技术兵团，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服从命令。”
“做不到的话，技术兵团只能把你这样无法调遣的人踢出去。”
廖沙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无论你们纳博科夫家族有多少贡献，都不行。”
“想要副团长的位置的话，可以去向女王申请，让你加入其他兵团。”
“但是，我再强调一遍，技术兵团，不欢迎不听话的士兵。”
“更不欢迎找借口的士兵。如果是长官的话，更加罪加一等。”
皮埃罗连忙认错，
“我承认，我随便外出，确实是我的不对。”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那些马莱的技术人员，带来的东西，实在是不能让我提起兴趣来。”
“伽利略也拿不出什么新技术来。”
“那我呆在技术兵团，跟不呆在那里不是一样么？”
“反正都是闲着，我还不如在家里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毕竟家里条件可比外面优越。”
廖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
“你是说，哥德巴赫猜想的论文失窃，技术兵团里流言纷纷，技术人员被气走，这些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什么都不知情？”
皮埃罗有点不自在，毕竟他还是知道爱丽丝的，但也不会把她说出去。
而且，爱丽丝只是点拨了他，并没有跟他透露具体的计划，理由当然是为他好，也是为了效果最好。
他只是稍稍配合了一下爱丽丝，本身还是半中立的。
散播流言，偷情报，挑起两方矛盾什么的，都是爱丽丝的手笔。
皮埃罗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
廖沙还要再问，韩吉也开口了，
“根据报告，皮埃罗在之前，经常表现出懒散的态度。”
“还经常请假，而这些情况，在情报失窃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皮埃罗赶紧说，
“就是啊，我跟他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不是不对付，就是，太无聊了。”
这句话倒是半真半假的。廖沙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毕竟皮埃罗作为贵族，确实经常很任性。在技术兵团还算是收敛了许多。
皮埃罗试探着说，
“既然现在技术兵团乱成这样，廖沙你考不考虑回来啊？”
廖沙看着他，
“回去？回哪里去？”
皮埃罗有点不明所以，
“技术兵团啊？”
廖沙似笑非笑，
“我的病还没治好，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去。而且技术兵团的现任团长是伽利略。”
“而且，快开始了。”
皮埃罗的眼神有点震惊，
“什么？”
韩吉耐心给他解答，
“现在，艾尔文正在技术兵团总部主持大局。”
“然后，会有一次投票，这次的投票会选出团长是谁。”
“如果选不出来，或者选出的团长，无法继续带领技术兵团做出卓越的贡献。”
“那么，技术兵团将被解散，精简人员之后，将编成技术队，成为女王陛下手下的直属机构。”
“当然，关于巨人方面的技术，还是交给调查兵团。”
皮埃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想到，廖沙居然做得这么狠，甚至不惜解散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技术兵团？
这一切，就是为了不当技术兵团的团长？
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皮埃罗的双手握紧了，
“廖沙，你这么做，是为了扶持伽利略么？”
“可是，他并没有你身上的天赋。”
“其实大家都觉得，还是你做团长比较合适。”
“而且在怎么说，也不至于把技术兵团解散吧？”
皮埃罗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廖沙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拒绝了继续当团长，这点我之前也说得很明白了。”
“决定谁够资格当团长的，决定技术兵团是否有存在必要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其他技术兵团的士兵们。”
“如果他们连团长的人选都无法决定的话，那么这么没有凝聚力的兵团，还是早点解散比较好。”
“毕竟连情报都看不住，这样的兵团，又怎么能让调查兵团信任，把始祖巨人的继承者艾伦借给技术兵团？”
皮埃罗听得头上冷汗直冒，心说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要知道，偷论文的建议还是他给爱丽丝提出的，就是看准了这件事可以引起注意，又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对技术兵团造成损害。
但是他确实忘了艾伦作为调查兵团的人，还留在技术兵团这茬。
把技术兵团当成家的话，艾伦就是客人。
而现在的局面，就像是客人来家里吃饭，结果饭才吃到一半，有小偷进来把家里的东西偷走了。
这种情况下，客人当然会觉得，呆在这里是不安全的。
他之前以为的，技术兵团出事，廖沙就不会坐视不管确实是对的，但他确实没有顾及到廖沙的决心，更没想到廖沙会把技术兵团的存亡寄托到每个技术兵团士兵的头上。
他真的很难想象，那群大部分都是平民出身的士兵们，当真的有人把权力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可是真的要把技术兵团的命运交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们么……”
人脱口而出的话，有时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生下来就被人伺候惯了的皮埃罗，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醉心于技术，但也无法免俗地看不起自己圈子之外的人。
他也许在路上会看见农夫，但是，他不会感激农夫给他提供的粮食，反而会嫌弃农夫整天就只会种田，根本就对天空的广袤，机械的精妙，知识的神秘一无所知，只会鄙俗地算计着每天的口粮。
廖沙的眼神变了，
“皮埃罗·纳博科夫，我，廖沙·阿克曼，也是你口中的泥腿子。”
“我甚至比他们还不如，只是个卑微的小偷。”
“但是，在我看来，你也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你身上流的血，并没有让你天生比别人聪慧多少，连我这个泥腿子都不如。”
皮埃罗不服气地说，
“您，是，特别的。”
“我一直觉得您或许是哪个贵族的私生子，而且，如果不是王政的迫害的话，阿克曼家族，本来不也是贵族家族么？”
“毕竟那可是有着王政的怀刀之称的阿克曼族啊？”
“所以，您身上一定流着先祖中某位高贵男人的血，只是您自己不知道而已……”
“也许您也是罗德·雷伊斯的私生子，我听说过那家伙是个淫棍，您跟希斯特里亚的年龄也接近，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廖沙都快气笑了，
“不是我说，怎么贵族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宁愿相信我是贵族私生子，也不能正视下我是个草民的事实么？”
“醒醒吧，王政都已经亡了。”
“要是贵族们的血真的有你说的那么高贵的话，也不会被我们夺取权力，被我们流放了。”
“需要我提醒你么？就连现在的希斯特里亚女王陛下，也不是纯正的王血，而是罗德和一个乡下女人的女儿。”
“现在我们的新王政里，萨克雷，艾尔文，匹克西斯，他们哪个是贵族出身了？但他们率领着普通的平民士兵们，证明了他们的价值，用实际行动保护了大家。”
廖沙的表情变得有点冷，
“所以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高贵的话，这高贵，也并不是通过血就可以继承的。”
“还是你觉得，把技术兵团的命运，交给你这样纵情任性，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的贵族比较好？”
“如果是真正的贵族的话，至少要知道责任二字吧？”
“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是个技术兵团副团长的样子么？”
三言两语，说得皮埃罗哑口无言。
廖沙也没心情继续跟他在这里辩论，直接起身，
“那，之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们走了。”
皮埃罗有点慌，
“廖沙，你去哪儿？”
“论文被偷的事情不是泄漏了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听说是报社那边先泄露出来的，要不要我找人去各个报社，趁着事情没有闹大，把报纸全部销毁？”
“还有马莱的技术人员，要不要我请他们吃饭？也许他们会回来继续支持我们兵团的工作？”
皮埃罗生怕自己被抛弃，因此想要竭力证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廖沙摇摇头，
“没有那个必要。”
“既然论文的事情已经被泄露了出去，那，我也觉得没有捂着的必要了。”
“索性把这份论文，当作送给马莱那帮技术人员的贺礼吧。”
“就当是感谢他们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我们回馈给他们的小小赠品。”
皮埃罗有点不解，
“可是，那个哥德巴赫猜想的推理，可是我们的镇团之宝啊？”
作为第一次就被哥德巴赫猜想的推论吸引，直到现在还没有研究透彻解法的人来说，他对哥德巴赫猜想是有感情的。
廖沙笑了笑，
“没办法，只能把第二个解法当成镇团之宝了。”
“希望这次不会再失窃吧？”
皮埃罗愣了愣，然后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顾不得失态，直接问，
“第二种解法？！！”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接触并且深入研究过的，才知道廖沙轻飘飘的这句话里有多么重的分量。
就连真的是天赋极高的皮埃罗·纳博科夫，也没有吃透第一种解法。
然而廖沙本人在百忙之中，脑子里竟然已经想出了第二种？！！！
这让人不由得像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比别人聪明这么多？
“给我看给我看！！！”
要是此时皮埃罗被安上条尾巴的话，此刻一定已经把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廖沙只是哼了一声，
“技术兵团的镇团之宝，由现任团长保留。”
“当然，那得是技术兵团还在的时候。”
皮埃罗愣了愣，赤着脚就往门外跑，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无论如何，要保下技术兵团，不能让这个兵团分崩离析。
不然，以后他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廖沙对着一边已经呆住的众人耸了耸肩，
“看来这边，和艾尔文那边的问题，应该都已经基本解决了。”
韩吉回过神来，问，
“但是，他们真的会选伽利略继续当团长么？”
“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