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家伙是谁么?”
为首的小混混挑了挑眉毛,
“前中央宪兵,之前被他迫害,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呢。”
“我们只是在替天行道而已。”
“再说了,我们背后可是有人的,你明白么?”
“明白的话,就快滚。”
说实话,他们也意识到了少年身上的某种杀意,心中泛起了嘀咕。
该不会是兵团的人吧?
没关系,只是个普通士兵而已。
毕竟王都里,那些大人物他们基本上都认得。
职位在兵团团长以上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十多岁的,比如调查兵团团长艾尔文,以及宪兵团团长奈尔。
甚至还有五十多岁的,比如匹克西斯和萨克雷那伙人。
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说来大概也只有那个廖沙·阿克曼,调查兵团副团长。
虽然职位也不是特别高,但是是女王的同伴,匹克西斯的干儿子,又很得艾尔文赏识,所以也被他们划进了不能得罪的那类人里。
据他们所知,现在廖沙·阿克曼还昏迷不醒呢,不可能出现在王都里。
再说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偏偏被他们碰上?
就算真的是那个廖沙·阿克曼,看见他们欺负的是跟调查兵团有仇怨的前宪兵萨内斯,想来对方也不会阻拦。
廖沙皱了皱眉头,
“你们背后有什么人?”
“不会只是虚张声势吧?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伙小混混。”
“我们背后,可是杰拉德先生和奥里耶先生!”
“现在你知道我们多厉害了吧?”
“前兵团司令,和前贵族对吧?”廖沙的眸子暗了暗,
“他们不是已经被肃清了么?”
混混们得意洋洋,尾巴好像要翘到天上一样,
“已经出来了,毕竟人家有钱有人脉,连萨克雷总统都不把他们赶尽杀绝。”
“怎么?难道你不看报纸么?”
混混们颇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互相看了几眼。
廖沙继续说,
“可是我听说的是,他们主导了对调查兵团的剿灭,还诬陷他们。”
混混们相互看了一眼,心说这个贸然出头的傻小子也不是对外界消息全然不知道。
“报纸上都说了,那些都是罗德·雷斯干的。”
“他们只是服从了王的命令,作为臣民,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吧?”
“再说了,杀人最多的还是中央宪兵团的那伙黑衣人,事情全是他们干的。”
“杰拉德先生和奥里耶先生是清白的。王也是,只是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而且我听说了,连女王都已经在拟定圣旨,要免除他们的罪行了。”
“想来他们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廖沙微微叹了口气。
说实话,从萨内斯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这股预感果然被混混们证实了。
旧的贵族势力并没有得到肃清,相反,他们中的大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推出去一部分人去吸引火力,以减轻民愤。
对于罗德·雷斯的洗白也毫不奇怪。
如果罗德有错的话,那么现在罗德已死,大家迟早要将帐算到他们头上。
因为如果王错了,他们这些臣下没有进谏,没有反抗,也是有错的,将来会被追究责任。
所以,一起犯下罪行的他们相互洗白,相互原谅什么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正义,还是没有得到伸张。
廖沙抬起眼睛,
“你们有背景这件事,我已经明白了。”
“但是就算他是有罪的,也应该由宪兵逮捕,受害者或者检察官起诉,法官判刑。”
“我不觉得,你们是这其中的任何一方,拥有审判他的权利。”
“你们,并不是你们认为的正义之辈,也不是在替天行道。”
“这事,我管定了。”
混混们被说到了痛处,眼神一紧,狞笑着拿着铁棒逼近,
“老实跟你说吧,在这里,我的铁棒,就是正义。“
“看招!”
铁棒朝着少年的头顶用力挥下,混混们嘴角都露出残忍的微笑,想要看见鲜血飞溅的场景。
然而下一秒,他们的肚子一痛,握着铁棒的手无力地松开,身体像是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为首的只觉得喉咙一热,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身边都是痛得抽气的呻吟声,显然对方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将他们尽数团灭掉了。
而他甚至没有看清,少年是什么时候出招的。
“你,你居然!”
这时候,他身边,一个受伤轻一点的手下说话了,
“老大,自由之翼!”
“你在说什么啊?”
他忍不住朝着少年望去,看见少年的斗篷飞扬着,落了下来,遮住了少年身上的兵团制服。
然而,胸口的蓝白色翅膀的图案一闪而过。
一并闪过的,还有少年胸口绣着的名字。
“廖沙?”
他脸色大变,震惊到失语,
“你是,廖沙·阿克曼?”
为什么他们今天这么倒霉?!!!
早知道不放狠话了。
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最后背锅的一定是他们,说不定还要进监狱。
以后的事情姑且不论,现在他们能不能完好的走出这个巷子都难说。
廖沙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手里还玩弄着刚刚抢来的那根铁棒,
“你之前,说自己在替天行道对吧?”
“那,现在你成了坏人了,你觉得,我应该也替天行道么?”
他嘴角流下鲜血,却不敢擦,只能点头,
“阿克曼团长大人,我们错了,没认出来你!”
廖沙耸了耸肩,
“去跟萨内斯道歉。”
“他原谅你们了,我就放过你们。”
小混混们如蒙大赦,立刻屁滚尿流地起身围着萨内斯,摆着笑脸说尽了好话。
萨内斯点头后,他们赶紧开溜。
狭窄肮脏的小巷里,很快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没想到你会落魄至此啊,萨内斯。”
廖沙双手插在口袋里,站着,低头看着坐在墙角的萨内斯。
萨内斯抬眼,看着对面的少年,
“你是来报仇的吧?”
“还是说,来看我笑话的?”
“虽然我不觉得,我有那个价值。”
“毕竟现在的你,已经是他们听到名头就畏惧的存在了。”
廖沙看着他,眼里有点怜悯,又有些厌恶,
“我说过了吧?我并没有审判你的权力。”
这时,萨内斯的肚子里传来空空如也的声音。
他自嘲似的笑笑,
“我还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流落街头饿肚子啊。”
廖沙说,
“要喝一杯么?”
不一会儿,昏暗拥挤的小酒馆里,萨内斯和廖沙站在吧台后面。
萨内斯喝了一杯酒,看着拥挤的人群,双眼无神。
“萨内斯,你的看法,有什么改变么?”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大家现在是怎么看待之前的王政了吧?”
萨内斯嘴角扬起了下,很快又坠了下去,
“在我看来,现在的王政,也没有廖沙你期望的那种正义存在。”
“罗德耶和杰拉德,不是已经逃脱了惩罚么?”
“而今天的小混混,不就是以前的那个我么?”
“上层们利用压榨我们,我们利用压榨其他人,人虽然改变了,但是这种压榨,还是没有改变。”
他看向廖沙,眼睛里带着些许嘲讽,
“现在的报纸上,还有谁在讨论846年的那次收复玛利亚之墙的,死了25万人的大远征?真的有人为那次失败的战役负责么?”
“没有,而原因很简单。”
“因为大家都是罪人。因为那次远征缓解了墙内的饥荒,所以我们才能幸存下来。”
“为了自己能活着,我们对于王政的那次极其荒谬的夺还战闭口不言,实际上就是默认了让那些人去死。”
“大家都是罪人,但都不想当罪人。根据以往的经验,也都知道,王政不会追究的。因为追究起来太困难了。”
“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关进监狱里。监狱没有那么多,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士兵可以看守。”
“如果一个人杀了人,那么王政会展开调查,把这个人关进监狱。”
“但是,那次远征是王政主导,其他人默认,是一场所有人的合谋。”
“所以现在大家即使提起,要么说是其他人的错,要么说是王的错,但我知道,我信任敬仰的王,并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坏。”
他看向廖沙,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要放弃么?连女王都带头原谅了大家。”
“你兜兜转转,究竟改变了什么?”
“不还是,没能给那惨死的25万人伸张正义么?”
廖沙垂着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点疲惫,
“说到底,我只是个半旁观者而已。”
“如果受害者都选择了原谅,那么我,大概也不得不原谅吧?”
“但,这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外面有强大的敌人,想要消灭我们。我们想要生存下来,就必须尽快结束内乱,团结御敌。”
“因为不管怎么说,虽然正义很重要,但是如果大家都死了,这份正义,也就失去了价值。“不早点结束内讧,结果只会是更多的人被杀。”
“归根结底,我们要守护的,先是活着的人。”
“至于亡者的那些是非曲直,等活下来后,慢慢讨论也不迟。”
萨内斯有些意外,喃喃道,
“这样啊,我明白了。”
“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更聪明啊。”
“你将来,大概会是各种势力的争抢对象吧?”
“然后,迟早有一天,为了维护你那一方的势力,你也会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去伤害无辜的人。”
廖沙淡淡地说,
“我是自由的。”
“我也没有站队的打算。”
萨内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然后咳嗽了两声,严肃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
“大概只有国王,才会有那样的特权吧?”
“再说了,这么油盐不进,你一定会被人恨上的。”
廖沙耸了耸肩,
“没关系。”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萨内斯的眼神变得认真,
“那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王政已经被推翻了,你还想做什么?”
廖沙张了张嘴,
“我想让所有的人,至少都能拥有免于被夺走自己的记忆,甚至身体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