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大概还要给这个城市个交代。
艾尔文被奈尔押着走了，廖沙飞了下去，站在水晶边上，看着闭着眼睛沉睡的阿尼。
能以这种方式暂时脱离战场，也是不坏的选择。
虽然，还是要委屈阿尼，她暂时不能跟父亲见面了。
为了阿尼帮助他的这份恩情，他也会尽力，改变这个世界。
“把阿尼运送到地下室吧。”
廖沙淡淡地说，
“她还有余力，什么时候变身成巨人也说不定。”
韩吉哎了一声，下命令道，
“用网和布捆住这东西，运到地下室去。”
然后低声吩咐一边的莫布里特，
“把那两个水杯取来，我要亲自检验。”
夕阳西下，审问室里，艾尔文对面坐着穿黑衣的男人。
“艾尔文，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为什么不申请宪兵团的帮助？”
“区长，那是因为女巨人的同伴很有可能藏身在我们内部中。”
“只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才能担此重任。”
“但是为此，史托黑斯区遭受的损失你怎么弥补？”
“那是我的能力不足造成的。为此我深感歉意。”
其他旁听的人显然不能接受，
“道歉有什么用？”
“放任他们不管的话，城墙或许会被再次破坏。”
“损失肯定不止如此。”
为首的人说，
“原来如此。”
“那么，此次作战付出如此大的牺牲，调查兵团得到了什么成果?”
“你得到能阻止人类灭亡的确切办法了么？”
“我不认为能从现在的阿尼雷恩哈特的嘴里得到什么线索。”
艾尔文说，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区长犹豫了下，
“那么，一切都是徒劳么？”
艾尔文眼神坚定，
“不，我认为，我们已经掌握了让人类存活的巨大可能性。”
“与人类巨人化这一让人无法想象的事实相比，抓捕到一个敌人，可以说是往前走了一大步。”
“没错，他们一定存在。”
“让我们把他们统统赶出来。”
“这次轮到我们人类来进击了。”
会议的结果是，艾尔文一行人被传唤到王都的决定就此作罢。监禁在地下深处的阿尼雷恩哈特被交给调查兵团管理起来。
另一边，艾伦刚跟三笠说完话，就看见廖沙走了进来。
“三笠，你出去一下，我跟艾伦有话要说。”
三笠刚想表示抗议，就看见廖沙的脸色阴沉得都快滴水了。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艾伦，为什么你能赢？”
“被阿尼打到筋疲力尽之后，发生了什么，让你再度站了起来？”
艾伦吃了一惊，看见廖沙的瞳孔紧缩，仿佛要在他身上刺穿个洞，
“那真的是你做出来的么？艾伦？”
“那个时候……”
想着之前巨人化的时候，艾伦有些出神，
“我只觉得，感觉很好。”
“好像身体残缺不全，也没有关系。”
“好像就此死掉，也没有关系。”
“不过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现在我很正常。”
廖沙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说过，要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全都毁灭殆尽？”
“听到了其他人阻止你吃掉阿尼，你想的却是拒绝，因为你是自由的？”
艾伦的心颤抖了下，他不是没有这些回忆。
而是，这些记忆，他甚至连在三笠面前都没有提起过。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黑暗，那股滔天的恨意不知从何而来，然后化为了力量，灌注在他的身体中。
“廖沙，为什么你会知道？”
廖沙没有回答他，而是问，
“艾伦，在我跟阿尼打斗的时候，你有没有特意，看我一眼？”
这个问题很重要，廖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没有。”
“话说回来，我看你干什么。”
艾伦嘀咕道。
“艾伦，有没有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操控了？比如，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艾伦静了一瞬，
“偶尔，会有。”
“有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害怕自己。”
廖沙垂着眼。
不是艾伦的话，那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来自未来的大艾伦看了他一眼。
一个是，尤弥尔看了他一眼。
前一种不太可能，如果艾伦能干涉小时候的自己的话，那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注意到他？
再说了，他跟艾伦关系一般，要看也得先看三笠和阿尔敏这些从小跟他青梅竹马的人吧？
他可不认为自己在艾伦的眼里有多重要。
可是，如果是尤弥尔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尤弥尔作为弗里茨王族的奴隶，两千年了一直在路里兢兢业业地听命令搬砖捏巨人，怎么有空注意到他这么个小人物？
等等，尤弥尔，真的是个听话的奴隶么？
当初拥有王血的吉克带着艾伦一起进入路里的时候，尤弥尔拒绝了吉克，选择把始祖之力交给艾伦。
而且，尤弥尔也不是王血，却是第一次最初从怪诞虫那里得到始祖之力的人类。
也就是说，始祖之力跟王血不是绑定的。
之所以两千年来，大家都认为只有王族才能驱使始祖之力，只是因为尤弥尔选择了听从王族而已。
如果尤弥尔愿意，随时可以换掉王族。
她一直没那么做，并不代表她不能。
话说回来，艾伦的那些话，不是现在的他能说出的。
毕竟现在的艾伦还在想着跟阿尔敏看海，要是海都没了，那还看什么？
更有可能，是艾伦未来的记忆，被传送到了现在的他的脑海里。
比如，地鸣时候的记忆，毕竟当时的艾伦真的在踩平一切，想要创造新世界。
如果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进击的巨人代表的是尤弥尔的自由意志，能看到过去未来，能在未来过去中穿梭。
而所有的巨人，都是尤弥尔捏成的。
如果说，巨人是尤弥尔的手办，那么尤弥尔能操纵巨人可太正常了。
难道是，注意到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么？
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推断。
如果是这样的话，尤弥尔想要对他做什么？
他的这副身体虽然是阿克曼，但是也流着埃尔迪亚的血。
尤弥尔想要改个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话说回来，他不是巨人，没有始祖之力，没有王血，根本进不了路里。
所以也没办法跟尤弥尔交谈。
除非……尤弥尔主动联系他。
“廖沙？”
艾伦看向廖沙，只看见廖沙眉头紧锁，两只手紧紧地攥着。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然后是雷娜塔气喘吁吁的声音，
“哥哥，你在里面么？城墙里发现了巨人！”
“哥哥我好害怕！”
艾伦吃了一惊，而廖沙过去打开了门。
廖沙刚打开门，雷娜塔就扑了过来，
“呜呜呜呜，哥哥我好怕啊！”
“城墙里都是巨人么？”
“就在刚刚我还在跟调查兵团的哥哥姐姐们在城墙上呢。”
“结果下来就看见那么大一张脸。”
“呜呜呜呜，雷娜塔差点就被吃掉了。”
“今天晚上，哥哥陪着雷娜塔好不好？”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城墙里会有吃人的巨人啊？”
“哥哥，他不会动起来吧？”
虽然是小孩子的话，但雷娜塔确实说到了重点。
廖沙拍了拍雷娜塔的手，
“哥哥过去看看。”
“让伽利略先陪着你。”
然后看向站在后面的伽利略，
“雷娜塔就拜托你了。”
廖沙拉着雷娜塔的胳膊，想让她放手，雷娜塔却吃痛地嘶了一声。
廖沙皱皱眉头，卷了卷雷娜塔的衣袖，露出胳膊来。
只看见白藕一样的胳膊上是淤青摞淤青，有很久之前的，也有新近不久留下的。
廖沙的眼神瞬间阴沉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雷娜塔立刻急急忙忙缩回了手，眼神飘忽，
“没事的，我只是不小心摔着了。”
廖沙没看雷娜塔，而是看向伽利略，
“伽利略，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早上的时候，这两个小鬼就很奇怪。
“知道，一点。”
雷娜塔着急起来，
“不许说，伽利略！”
“谁欺负她了?”
“没人欺负。”伽利略说，而雷娜塔着急得要命。
“嗯？”
“雷娜塔，在练习立体机动装置，在黑市里。”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她的。”
廖沙皱了皱眉头，
“难道，伽利略你也……”
“嗯，大哥你别生气，我也是想早点帮上你的忙。”
“雷娜塔，应该也是。”
廖沙瞪了雷娜塔一眼，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现在的他，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总之，需要先见到城墙教的那帮人再说。
另一边，韩吉看着其他人把阿尼变成的水晶拉走，手上还拿着那两只杯子。
“闻起来确实有种特殊的香气，而且，这上面是……粉末？”
韩吉捻了捻，
“这种粉末，是怎么磨出来的？”
“廖沙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的思绪却忽然被打断了。
“分队长！城墙里居然有巨人！”
“分队长，请下命令！”
城破损的城墙上，赫然露出了一张血红色的，巨人的脸庞。
他确实在盯着他们。
一阵立体机动装置运作的声音，廖沙落在了韩吉身边，仰头看着那巨大的巨人的脸。
与此同时，巨人的瞳孔转动，眼神聚焦到下面。
一个人能在同一天内跟两个巨人对视么？
廖沙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那头巨人。
韩吉震惊到失语。
巨人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么？
还是说，如果不是偶然的话……
城墙教的尼克神父也匆匆赶到，一把搭在了韩吉的肩膀上，
“不能让他照到太阳！”
尼克的脸上是巨大的惊恐。
与此同时，消息也迅速在墙内传播开来。
艾尔文已经得知了消息，朝着这边赶来。
“这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城墙里居然会有巨人。”
艾尔文目光坚定，
“这和想象没关系。”
“只有两类人，知道真相的人，和被蒙在鼓里的人。”
如果廖沙跟阿尼协商成功，那么城墙被抓破，就是廖沙故意让阿尼做的。
毕竟那个能连续变身三次的女巨人，这次只变身一次就束手就擒。
不太像是之前她横冲直撞虐杀无数的风格。
至少，廖沙一定知道什么。
除了廖沙，还有城墙教的那群人，那群疯狂反对对城墙改造的人。
他们一定知道城墙的秘密，怕被暴露，所以找了各种借口，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
而他们调查兵团，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这也表示，他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毕竟城墙教的强大，就代表了，墙内有一股势力，不想让他们发现真相。
而廖沙的存在，必须彻底作为调查兵团的机密。
艾尔文的眼睛中，是坚定的对事实真相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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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露出巨人的地方被用粗布遮挡了起来。
尼克神父小心翼翼地趴在城墙边缘，确认了那巨人被遮挡完毕。
韩吉问，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城墙中会有巨人？”
“还有你们，为什么一直隐瞒这件事？”
尼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然而他还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可是很忙的！”
“教堂一片混乱，教徒们死伤惨重！”
“这可都怪你们！”
“我会向你们索赔的！”
“行了，放我下去！”
尼克态度嚣张，显然不把韩吉放在眼里。
韩吉难得地有了些怒气，
“好啊！”
然后一把抓住了尼克的衣襟，拖到了城墙边缘，
“就这么让你下去，可以么？”
周围的士兵们都慌了，朝着这边跑来。
“别过来！”
韩吉说着，抓紧了尼克的衣襟，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们调查兵团是在为了什么而抛头颅洒热血么?”
“是为了夺回，被巨人夺走的自由啊！”
“为此就要我们献出生命，我们也在所不惜！”
“听好了，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给我说实话！”
“你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下一个！”
“说实话，把你一个人丢下去根本不够解恨！”
尼克却大喊道，
“放手！”
“现在，放手，行么？”
韩吉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
“就现在！放手！”
“好，去死吧！”
韩吉显然是动真格的了，莫布里特在后面愁得眼睛都变小了，
“韩吉桑！”
“尽管杀了我，然后醒悟过来吧！”
“我们一定会完成使命！”
“所以说，现在就放手吧！”
说着，尼克原本抓着韩吉胳膊的两只手，此刻完全松开了。
他的双腿颤抖着，眼角有泪水，却还是坚持说，
“神啊！”
韩吉看得出来，自己无法从这个顽固的人身上得到情报。
那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她一把把人拖回来，
“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韩吉坐在了城墙边上，尼克却已经吓得全身发抖了。
“尼克神父，城墙难道全部是由巨人做的么？”
“真是的，差点就忘记这种感觉了。”
“就跟第一次出城墙调查一样。”
“好可怕啊。”
廖沙走到了尼克身边，蹲了下来，
“他们就那样站了一百多年么？瞳孔还能转动，就说明，他们还有知觉吧？”
“尼克神父，为什么，巨人是面对墙内站着的呢？”
“如果想要保护墙内人类的话，他们应该，面对外面，背对着墙内才对。”
“如果城墙内都是巨人的话，我们，简直是被他们圈禁起来的家畜。”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尼克惊恐地抬头，
“你……”
他能看得出，面前的少年不简单。
跟韩吉的愤怒不一样，少年的眼神幽深如深潭。
甚至那些话，隐隐地触碰到了那最隐秘的部分。
韩吉看着廖沙和尼克，仔细地听着每一句话。
她意识到，廖沙在看到墙内巨人的时候，甚至没有多大反应。
说实话，现在的她脑子甚至无法思考，而廖沙甚至可以冷静推理，并且几句话就吓到了尼克。
看来，是廖沙说中了什么，才让尼克有这么大的反应。
真相发现得越多，谜团似乎也越多。
这时候，墙内的钟声忽然敲响了。
除了调查兵团回来，只有重大紧急事态，才能使用这口钟。
韩吉站起身来，
“这次又是什么？”
说实话，今天一天，她已经觉得自己受到的冲击太多。
骑着马的调查兵团士兵匆匆赶来，
“罗塞之墙，被突破了！”
“得赶紧告诉艾尔文团长！”
韩吉吃了一惊，看向廖沙。
她想看到廖沙的反应。
廖沙也起身，表情淡然，
“该干活了。”
地上的尼克抬眼看他，他也回视过去，
“尼克神父，我们会再见面的。”
“毕竟，我也有很多疑问，想问你。”
“刚才虽然你什么都没回答，但是从表情上看，是被我说中了什么，对么？”
廖沙的嘴角勾了勾，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证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