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姣照红奁

第94章 逝者如斯

二十岁,血气方刚,朝气蓬勃。

可他只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从小到大连死人都没有见过,现在让他去杀人。

他做不到。

颤抖的胳膊,连带着菜刀都在颤抖。

他真的做不到。

男子嘲讽道:“你要杀我?”

丈夫不说话。

男子抓起丈夫的手腕,向自己的胸口送,将菜刀抵在自己的胸口,道:

“杀啊!你杀我啊!”

丈夫的手越发颤抖,他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菜刀都几乎是由男子抓着丈夫的手腕,才不会掉落。

见到如此脓包的丈夫,男子笑了。

男子笑着道:“你不是要告官吗?”

他将菜刀狠狠按在自己胸口,接着道:“你不是要杀我吗?”

他向前一步,道:“你来杀我啊!”

丈夫松开菜刀,把手抽出,连连后退。

“滚!”男子骂着向前走。

这一次,丈夫没有再阻止。

他低头跪下,用手抚摸着大地,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点点掉落。

伤心萦绕在指尖,痛彻在心尖。

掉在手上的泪水还没有干,丈夫再次站起身来,冷冷的朝着通往村外的路看去,但见男子早就已经失了踪影。

他也走上了这条通往村外的路。

不是要追男子,而是要告官。

距离村子最近的城池莫过于花粉城。

他很快来到花粉城,找到衙门的位置。

站在衙门前,他望着大门两旁的对联。

书:唯己唯私,不配做官从政;恤民恤众,始能终世为人。

父母官,父母官,不是父母,胜似父母。

当官不为民,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进入衙门,来到大堂。

但见高台之上,县令身穿官服稳坐正中央,顾盼之间只有庄重。

大堂两侧各站五名小吏,手中皆握着五尺木板。

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不会发出声音,所以很安静。

第一次进入衙门的他,面对这份安静,感到有些恐惧。

可妻子被残害,凶手逍遥法外,天理不容,更何况是身为丈夫的他。

他鼓起勇气,跪在堂前,道:

“小民有事要告。”

县令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道:“何事?”

他道:“小民今天做完农事,回家见到有人闯入我家实施盗窃,被小民妻子看到之后,那贼也不心虚,竟将小民妻子侵犯致死。”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妻子那无神而又绝望的眼睛,泪水不争气的再次流出。

他流着泪接着道:

“小民八岁丧父,十六岁丧母,家中再无他人,从十六岁起,小民继承家中八亩良田,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好好种田,赋税从未少过一分。“

“小民妻子刘氏,与小民从小相识,刘氏母亲在生刘氏之时难产而死,父亲在刘氏十八岁那年参军,从此再无音信,小民和刘氏在十八岁结为夫妇,从此夫耕于前,妻锄于后,两厢情愿,情比金坚。”

“却不想今日竟遇到贼人闯入家门,吃我粮食,偷我钱财,占我妻子,甚至还杀了小民妻子,请官老爷做主啊!”

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县令听得快要睡着,还是哭声将县令的心拉回到大堂之上。

他揉了揉眼睛,道:“打吧。”

两侧小吏各出两人,手握五尺木板,来到丈夫面前。

四支木板交叉,丈夫的胳膊夹在中间,把丈夫的上半身给架了起来。

此时丈夫两腿跪地,上半身已经起来。

又有两名小吏从两侧走出,仰起木板朝着丈夫的屁股打去。

两小吏一人一板,交替打出。

一板下去,皮开肉绽。

两板下去,鲜血横流。

三板……四板……五板……

足足打了五十大板才肯罢休。

打板子的小吏打完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四名用板子架起丈夫的小吏也同时收回板子。

五十大板下去,丈夫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将胳膊搭在板子上稳住身形。

收回板子犹如收回了丈夫的骨架。

他面条般瘫倒在血泊之中,源自屁股的疼痛钻进心中,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告官的人不管是对是错,都要先打五十大板,这已经是默认的规矩。

丈夫明白这五十大板一定要挨,只有挨了,才能有机会向县令说出贼子对自己的家庭与妻子的所作所为,让法律来制裁贼人。

他用手支撑起上半身,道:“大人……”

县令抢道:“你可以走了。”

丈夫大惊失色,道:“大人,小民的案情还没有……”

县令见到丈夫还在墨迹,拍桌子怒道:“你可以走了。”

堂中两侧的小吏全部动了起来,用木板将丈夫举起,扔到衙门门口。

从衙门路过的百姓,见到被如同垃圾一般清理出门户的丈夫,皆唏嘘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助。

他们了解这位县令的脾气,他要打的人,没人敢救。

丈夫趴在衙门门口,五十大板将屁股都已经打烂,血肉与裤子黏在一起,再加上尘灰泥土,黑红黑红。

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早就让他昏死了过去。

街道上车水马龙。

时间来到晚上。

凌晨,丈夫竟从昏死中睁开双眼。

他用双手艰难的爬行。

第二天早上,人们再次路过衙门的时候,发现丈夫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迹,延绵几丈之后,也逐渐化为乌有。

丈夫被人救了。

是一名开医馆的医者,看不下去丈夫的惨状,凌晨趁着夜色将丈夫收留到了自家医馆。

给了丈夫一间房子,柔软的床和热腾腾的汤。

上午医者给丈夫上药的时候,丈夫再次疼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届时医者正好结束一天的忙碌,他来到丈夫床前,道:

“你醒了。”

丈夫呆呆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无神无韵,好似死人的眼睛。

医者接着道:“你要告什么呀?”

丈夫木讷的转头看着医者,道:“杀人,抢劫。”

“唉——”医者摇摇头,重新走出房间,一边走一边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这世道,告谁都没有用的。”

见到医者走了,丈夫也没有说话,重新望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

日子一天天过去,丈夫的伤势也逐渐好转。

历经三个月的时间,丈夫终于彻底恢复。

今天是他要离开的日子。

临走的时候,医者还给了他一点盘缠,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极大的恩惠。

丈夫站在医馆前,道:“我应该如何报答你呢?”

医者道:“我救人只为救人,不求报答。”

丈夫道:“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少了。”

医者道:“是啊,这世道,认真做事情的人变少了,人们都不是为了做一件事情而做一件事情,都是为了金钱,名誉,权利。”

丈夫默然。

医者道:“我老了,同时为了这么多东西,忙不过来,我还是就治病救人吧。”

他关上医馆的门,将丈夫隔在了外面。

丈夫朝着紧闭的医馆大门,深深的鞠了一躬。

长时间被关在一个房间中,默默的养伤。

忽然走出房间,走到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这样的海阔天高没有让丈夫感到丝毫的快乐。

自由……

只有真正自由的人,才会明白自由的恐怖。

丈夫走了。

与他相伴的,唯有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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