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入的眼神,倏而稍稍清明。
其本不该在此时踌躇失误的。
但,无奈空中的碎甲弹,方才透骨穿身。
“乒!”
长发的袭击早已入背。
如今的响动,不过是音速较慢,这时,才勉强赶来。
“嘶!”
严入咬着牙,面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即将迸发的痛意愈演愈烈,身体的各个部位,皆是颓势渐显。
世界上的能量基本守恒。
至少,在善恶之地,没有什么无端的神秘垂青。
于没有补充的情况下,所有超越常规的爆发,实际上,都是一种损害根基的行为。
可,事已至此。
再说这些,对某位中队长来说,确是毫无意义。
“嚓嚓…”
严入神色微凛,在锁住张和奋起的挣扎后,只一招非常扑通的横臂直扫,试图用这为数不多的爆发时刻,来解决掉身下那避无可避的着甲青年。
无他。
唯之可欺耳。
“彭!”
后者缩头闭眼。
正想着举手格挡,无奈等死时,四周突兀之间,一下风声如烈。
半空中,幸得一面阔剑袭来。
王田怒发冲冠,全身上下,都冒着某种点点微醺的白气,皮肤赤红,好似刚刚被什么东西忽而一烫。
“唔!”
严入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防备,躯干便已直直吃了一记大力抡圆,胸甲凹陷破损,像是煮熟的河虾一般,弓身极速倒飞。
一路鲜血狂溅。
远远看去,如同漫天凋零的红色花雨,凄凉而唯美。
但,说句实话。
这类稍稍有些震撼的景象,对于缉罪师们的战局来说,依旧没有什么助益用处。
“砰!”
长发面色不变,手上,又是扣动扳机。
暗红色的子弹别具一格,即便是在飞行的途中,都能带有一点转瞬即逝的拖尾。
“队长!”
剩下的无级别缉罪师望着半空,均是稍稍一愣,随后,以那位得以身披白甲的职业者为首,左右之间,直接全部暴走。
就好像,那种信仰崩塌的绝望发泄。
又或是在精神泯灭后,对自己,对周围,对天地间一切事物的无视漠然。
他们放弃了后背。
他们放弃了防守。
他们咬着牙,无声垂泪,硬抗着暴徒们回转的冲击,只想要不顾一切的,奔到自家统帅身边。
可,有些时候的战争,就只是战争而已。
没有同情。
没有感动。
没有惺惺相惜。
毕竟,自家的兄弟几人,一个被打飞生死不知,一个倒在地上瞳孔聚散,还有一个亲的,直接就没了半条手臂。
就这,你还想叫王田大发慈悲,给他们什么吊丧的机会?
那只能说,梦里啥都有。
“砰!”
“突突!”
……
没有理智的疯子固然令人害怕。
但,如果是几只失了神的苍蝇,大概率,会让人除之而后快。
两者之间,无非,就是威胁程度不同。
“跑…”
严入现在的状况非常差。
他先前中了地雷的碎片,还未来得及彻底处理,便接连遇到了一堆麻烦。
解决完后,又顶着一条巨石前进,奔袭百米,折磨着自己的关节。
到了阵前。
他再是高强度的,和三个实力不俗的暴徒同时对战,然又几度爆发,在四个敌人的围剿中,成功重伤一人。
到了硬挨一记碎甲弹时,这位的身体,已然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普通人,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嗜血的天赋掏空。
哪怕现在的对方什么也不做。
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都还是一个未知的问题。
“跑啊…”
嗓眼干涸。
严入的嘴唇上上下下,豁口又闭又张。
“你们快跑啊…”
当是时。
他的视野内,已是渐渐无光,唯有灰黑两色,朦胧飘渺,而又模糊不清。
可,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身体上那股超乎平时的听觉,就连脑仁绞痛欲死,也从未想过放松弃懈。
自己的下属,在无畏无惧的冲锋。
自己的战友,在无惧无畏的冲锋。
可,他只想他们活着啊!
他只想他们能够留着命,回到自己的家乡呐!
“求…求求你们,快…快跑吧…”
没有多少水分的躯体,挤不出一滴代表悲痛的泪。
这位曾意气风发,独身单挑几乎所有暴徒的男人,终是在无穷无尽的牵挂中,慢慢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猩芒寂灭。
一对似乎永不瞑目的双眼,失去了那一抹惊艳世人的色彩。
第四区的大将军府上,满树红花怒放,同刻间,尽数枯萎凋然。
众人望着这不知何时被人种下的奇崛怪木,脑海中,只觉得霎时悲痛。
而后,余味稍显悠长。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