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和陛下关系好?”博罗诺夫用几乎讥讽的语气说道。
他和罗贝尔做了这些年的对手,能抱着“功德箱”在人家的宴会上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贵族们兴建孤儿院,对方是个多么“幼稚”却又“现实”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带着些许的歉意,罗贝尔诚恳地点了头:“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我很讨厌他的许多作为,但事实就是,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背叛朋友的感觉。”
“把自己效忠的君王当朋友?”这次,博罗诺夫完全是在讥讽,“你说我愚忠,而我却要说你愚蠢。这世上,最不牢靠的就是臣下和君王的所谓感情。有用时,抚摸你的脊背,说你是‘最好的士兵’;无用时,将你踢到一边冷眼相待,连满天繁星都比你更值得瞩目。我们是被遴选的鹅卵石,唯有最漂亮的那一颗得到了幸福。你却和我说,鹅卵石可以和河边的小孩子成为朋友?”
“……”
罗贝尔沉默了。
“骑在我的头上会让你感觉愉悦吗?”博罗诺夫在陪他沉思了几分钟之后,率先打破沉默。
“一点也不。”罗贝尔摇了摇头,“在我骑在别人头上之前,我已经被骑在头上不知道多久了。如果可能,我不希望任何人骑在任何人头上。”
“是么。那你还恨不恨我,卡利的那些事。”
“发动战争的是皇帝,下令抛弃人民的是我,你只是一把屠刀,在这个过程里,比起人更像一件没有独立意识的器物。我仍然不能原谅你,但是……算了,如果你死在了哪儿,我会替卡利人开一瓶香槟。”
“那你还和我针锋相对?”
“人确确实实是你的军队杀的,你从来不无辜。”
“哦。”
博罗诺夫低着头。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以绑架的方式“请”到了这里,他居然一下子就适应了自己被绑架的现状,反倒和死对头推心置腹地聊了起来,就好像他低人一等是件很正常的事一样。
他很讨厌这样习惯了受制于人的自己,内心油然而生巨大的挫败感,令他的脑袋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输了你多少次了,说真的,我腻了,你赢了,我再也不会尝试战胜你了。”
他抬起头,咬牙切齿:“但等你背叛陛下的那一天到来,我会不择手段地割下你的脑袋!老子从来不说谎!”
博罗诺夫离开了。
他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契约,但以他的性格,说出口的话就不会违反。
那之后,基诺申科夫识相地带着自己人也出去望风,留下罗贝尔独自整理思绪。
就在这时,一道又是许久未见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那人一袭白袍,腰上悬挂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金色长剑,手里攥着一根粗糙的木拐杖,仿佛远方归来的传道士。
白袍人默默走到桌边,坐在罗贝尔对面,轻声道:“这段时间,或许半年左右,我没法关注这边的情况。”
罗贝尔敏锐地察觉道:“是你那边的世界出了事?”
“呃,算是吧,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白袍人的脸上布满为难之色,“用你们人类的说法,我不是你爹,不该指手画脚。但是……让娜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放心吧,这半年我会在维也纳好好地装死的。”罗贝尔嘻嘻笑道,“反正刚刚闯了祸,就当吃了个为期半年的禁闭吧。”
“你这家伙,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