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宗

第125章 豪迈

他手上的两本老书都制成于印刷术普及前的时代,封面的右下角标志着原作者、译者与抄书人的三串长名。

在这个最后与他明牌交战的敌方即将覆灭的当下,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不再是如何存活下来,而是如何统治一个崭新的国家。

这个国家还没有完整的成文法,没有基本的政治结构,有的只是来自千百年前法兰克时代的历史惯性——领主的农奴庄园,层层效忠的封建秩序,忠诚的骑士精神。但那更遥远时代,譬如古罗马古希腊时代的法治精神与人文主义,则相对没落许多,仅仅作为民间学者书桌上的参考资料,而不被纳入严肃的政治考量。

附庸风雅的领主或许愿意资助文艺复兴艺术的潮流,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接受文艺复兴真正的内涵: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与人本主义并不尽等同,其精神首先在于相对于往日“以神为中心”的“以人为中心”主张,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认定人类本身才是追求幸福与实现理想的主体,并由此劝导群众追求现实生活的幸福,倡导人性的解放。

人文主义者反对将理想化甚至虚构的“神性”强安在人类头上,而是歌颂人本身不完美却依然崇高的智慧力量,意大利是天主教统治的中心,最残酷的压迫酝酿了最强烈的反抗。反对教廷专横统治与封建秩序的新兴市民阶级与叛逆的知识分子合流,而这些知识分子本身便来自于教会组织的学院与其所研究的自然科学。

安科纳并非什么繁荣之土,否则也不至于沦为格热戈日等一批“流放者”的栖身之地。但毕竟毗邻发达地区,始终有先进的文化潮流涌入安科纳,在神学院,罗贝尔从小接触的是文艺复兴学者编纂的教材,读的是大学教授批注的圣经,充满学者们的私货。从教育与文化入手,文艺复兴学者用百年时光彻底渗透了意大利,将最虔诚的修道士们变作改革的柴薪。

他当然擅长辩论和神学,但不代表他没有研读过罗马法学和古希腊戏剧集。安科纳的小图书馆,同样隐藏着足以改变世界的认知理论。

譬如这本西塞罗所着的《论法律》,他九岁那一年就在课上当作消遣读完了一小半,只不过因为年纪的关系,没有体会其深刻的内涵。

何谓“自然中固有的最高理性”,何谓“某种凭借允许及禁止之智慧管理整个世界的永恒之物”,读起来宛如天书,一点不比用词拗口的拉丁圣经来的简单。

时隔十余年,他再次阅读这本书,体会比幼年时多了许多,但他明白,这仍不够深刻。或许约拿对法律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但他的权术思维极大压制了他的私德,让人很难放心把制订法律的工作托付给他。倘若费尽力气却编纂出背离道德的法典,对统治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这并不是罗贝尔在诟病对方,而是在约拿与他的交互信件中自己承认的缺点。“道德是玩权弄术的累赘,优秀的政治家应当保持灵活的道德底线”,这是约拿原汁原味的发言。

罗贝尔不打算复制科隆或克莱沃任何一本旧法典,就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他渴望不同于旧秩序的新规则,“可怜万千英雄血,换来今朝旧乾坤”的悲剧屡屡上演,但如果他犯下同样的错误,则无颜面对那些在他引发的冲突中消逝的生灵。

弗雷德里克可以为一己念头挥动刀剑,狗皇帝自称端坐皇位没有安全感,但那都是放屁。他做不到,所以他们终究要分道扬镳。

那一天,法罗莫名其妙地抛下武器选择追随他,艾伊尼阿斯从来倾囊相授,那么多的人说他是英雄,白袍人说他独一无二。无论那些话发自真心或是谄媚,他应当作出符合“英雄”身份的选择。他渴望自由与幸福不假,但如果那建立在更多人的悲剧之上,则未免带来瑕疵。

许多想法都谈不上意义,但人总该有点责任感,不是吗?

“殿下!”

正当罗贝尔沉溺在缠绵的思绪中时,他的思考忽然被人打断。

他合上书本,看到灰头土脸的冯德莱恩站在面前,咧嘴笑着,身上的盔甲还留有干涸的血渍。

“冯德莱恩?我不是派你去堵地道了吗?”

“殿下,我成功了!”冯德莱恩兴奋地从甲胄里取出一张破烂的军旗,那是一面科隆的双色条纹旗,在他记忆里,只有科隆总教会直辖的教团军才有资格配备。

“干得好,我的好小伙。”罗贝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喜上眉梢,“没了外来的补给,鲁普莱希特撑不了多久,他一定很快就会把求和的信送到我的桌子上,这都是你的功劳。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多大的封地,多少侍从,或者弗洛林,一柄好剑和一身朱利奥那样的铠甲?”

“我都不需要,殿下!”冯德莱恩放下染血的长剑和军旗,单膝跪在一旁,手甲重重打在胸口,脸庞涨成秋后的红苹果,“我、我只想求您一件事,请您,请您……”

“给你和贝尔特丽丝指婚,我没忘,当然,要考虑人家姑娘自己的意愿。”罗贝尔欣慰地笑道,“但我想不会有人拒绝你这样杰出骑士的求婚,现在大家都说你是和鲁伯特齐名的勇士。”

“嘿嘿嘿。”冯德莱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罗贝尔略带责备地道:“但你一下子拒绝我的所有赏赐,未免太鲁莽,这一点你就要多和鲁伯特学习,他从来惜字如金,但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你想一想,如果你结婚了,需不需要有个自己的家?一家人生活,你还会有孩子,孩子上学和一家人生活的钱从哪里来?就算懒得治理封地,至少也该找我要一些商铺或者河港的经营权。”

“啊……属下都给忘了。”冯德莱恩讪讪笑道。

“这也不能怪你。”罗贝尔接着笑了起来,“书上说,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心里装的女人大概比苏丹的三宫六院还要多,而且对女人的意淫比厕所还要肮脏。但与此同时,又在向往最纯洁、最美好的爱情。”

冯德莱恩说道:“我瞧,书上的道理也不完全对。”

“哦,从何说起?”

“殿下,您也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但您就从来不把儿女情长之类的放在心上。您的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弟兄们都很佩服您。”

“这是对我多大的误解啊。”罗贝尔长长喟叹,“我可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结婚,哪怕背叛陛下也做得出来。”

“啊?”

“那句话不必放在心上,接下来你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知道的,拉瓦尔大团长年纪大了,他赚足了钱,一直希望回到卢森堡的故乡,去寻找当年失散的妻子女儿。”

罗贝尔朝他挤眉弄眼。

“如果你再表现好一点,至少比骑士团的同僚们好,你懂的。我猜贝尔特丽丝也希望他未来的丈夫出人头地,你也不希望当一辈子的步兵头吧?”

“是!冯德莱恩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冯德莱恩豪迈的喊声回荡云天。

然后他就挨了顿痛打——他把睡着的同袍们都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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