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我当然有想法!”夏洛蒂没好气地说着,开始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似乎在用有力的脚步声来宣泄她的愤怒。
“瞧瞧你们这群人,你们是怎么了?”她突然站定,单手叉腰,俯身指住克劳的脑袋,一副高高在上,又气又恨的模样。
“你不是自诩为聪明人吗?克劳,怎么才一点点挫折就缴械投降了?你说你的波叔背叛了你,好吧,所以你就不干了,受伤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闹情绪,乞求别人来哄你,安慰你?”
“小……小姐!”胖乔治露出害怕的表情,毒舌的邓肯却欣慰地点了点头。
克劳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迎着夏洛蒂站了起来——对方没有后退半步。
“坐下!”她大声嚷道,克劳不禁胆怯了,跌跌撞撞地坐回了箱子上。
“你们真令人失望。堂堂的银港公会,传说中执掌一座城市地下业务的灰色组织,其成员竟然都是一群懦夫?”
“小姐,夏洛蒂。你也该认清现实了吧!”克劳嘟囔道,夏洛蒂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现实?现实让我看清楚了,你们只是一个土皇帝底下的走狗,土皇帝不在了,你们便不知所措,连狺狺狂吠都不够胆量了。”
她又迅速地指住莱德,后者正生气地准备反驳,一堆粗话却被硬生生地被卡在了嘴里。
“不要抢我的话,先生!我只问你,难道整个银港公会只能听任波德里克摆布,而没有一点自己的意志吗?难道他说你们做错了,你们就真的承认错误,举手投降吗?”
“当然不是!”莱德和克劳同时嚷道,“你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波叔做的局!互相友爱、怜悯、救助,他令我们相信公会是个温暖的家,可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公会不是你们温暖的家吗?”夏洛蒂反问道,克劳愣住了。
“难道你为了救埃里克,为了替波叔报仇而航行万里,也是波叔做的局吗?难道你与莱德携手奋战,共克时艰,也是波叔做的局吗?难道你遇见我——遇见我们大家,遇见所有的伙伴,并因此收获的友谊,这些也都是波叔做的局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克劳茫然地回答,他看到夏洛蒂的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
“当然不是这样的,克劳!”她说道,语气依然坚定不移。“你的感情是真切的,只属于你自己,并不是什么人可以做出来的。你们的波叔也许有自己的目的,但你们之间的亲密友爱绝不是那些私人目的的产物!你们为了家人而战,不要让他人的阴谋玷污了这份高尚!”
“头一次有人说咱们高尚的。”埃里克嘟囔道,但这一次是克劳猛地瞪了他一眼。
“没错,是这样的。”克劳说,感到体内有一股能量涌现,“波叔说他从没有背叛过公会,那难道我们就背叛公会了吗?我们更没有!公会的信条是他定下的,但不是任由他说了算的!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无需为此自责!”
“只有你自己在那儿生闷气,克劳。”莱德苦笑着说,“我早就想明白了。波叔让我们看清真理,但追寻真理不是标新立异,不是厌倦苟同而遗世独立。真理是一条大道,一条容得下所有人的大道!波叔无疑是位智者,他走在道路前方,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我们的追随。但纵使是波叔,难道就能一直在真理的大道上行进,而不出岔子吗?他总是犹如圣人一般正确,那他选择的路是否就是真理呢?不是!波叔对我们的教诲,并非是跟随正确的人,而是跟随一颗良善的心。那些印记——他多年来的指导,为我们指明了人生的含义:亲情与奉献。如今我已能明辨是否,便应追随自己的内心。波叔和梅森都说他们没有背叛过公会,那是他们的选择,而我,能无愧于心地说,他们错了,我才是始终为公会而战。”
“还有我呢。”埃里克说着,朝莱德伸出手去,指望能得到回应。莱德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的举动很是愚蠢,但他最终朝埃里克伸出了手。
“还有我。”克劳紧紧握住两只粗糙的手。
“还有我,还有安妮、耶米尔以及银港的伙伴们。”丽莎伸出双手,抱住了众人的手。“我们一定要抛去迷惘,坚强勇敢地走下去!”
“正是这样!”夏洛蒂鼓起掌来,身后的胖乔治竟感动地哭了起来。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阿尔也被感染了,但仍旧迷茫不已。“马龙告诉我,我们不属于科伦这边,也不属于卢克那边,更不与亨利·巴斯克为伍,那么我们到底是谁,为了谁才来到这遥远的地方,我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阿尔少爷还在纠结呢。”罗伯特先生说,“当然,也许由我来说这话有点不知廉耻,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必要一定依附于某个势力。”
“我们就是我们,出海、寻宝、抗争皆出于自己的意志。”夏洛蒂说,“至于科伦、卢克或者亨利,他们也许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但于我而言只是另一群竞争者罢了——我可告诉你,阿尔少爷,那宝藏是我的,我还没有认输,愿意把它们拱手让给别人呢。”
阿尔弗雷德心有所动,转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我们既不是军官,也不是海盗,我们到底是谁呢?”
夏洛蒂沉吟良久,望着众多期待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是……海侠。”
“于海上行侠义之事,我喜欢。”莱德马上赞同,埃里克与丽莎也点头同意。
“这可太棒了!”阿尔激动地说,“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一个新组建的骑士团的元老了!”
“阿尔少爷又找回了自信,很好,我也同意这个称呼,尽管我并不配与海侠们为伍。”罗伯特懊恼地说,“侠义存心间,不闻世间故。身为探险家,我忘记了初衷,沽名钓誉……看到科伦和卢克他们,我就像站在镜子前看自己一样,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以前是多么愚蠢,我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朋友们,这才招致恶魔的附身,我真是……真是悔不当初!”
“罗伯特先生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堪。”阿尔大声地辩护道。“从银港到麦哲伦海峡,罗伯特先生的智慧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他的灵活身手保护我们免遭海盗屠害,是他的巧言善辩让我们免遭黑心商人的毒手,更重要的是,是他的智慧聪敏引领我们找到了宝藏的下落!”
“同意!”夏洛蒂马上说,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善于总结自我,幡然悔悟,也是海侠的素养。罗伯特先生,请不要再怀疑自己。”巴德老爷笑呵呵地说道。
罗伯特捂着眼睛,轻轻说了声谢谢。
“那么,罗伯特先生,请带路吧。”夏洛蒂笑着说。
“……让淑女号往山下的方向航行……我知道那个地方,马龙·波迪尔把圣地亚哥号藏在那里,既不让科伦和阿巴贡抢了去,也不准备上交给卢克卿,而是想为自己的退休留下一笔纪念。”罗伯特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有的面带怀疑,有的则充满希望。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马龙·波迪尔会保留一艘两百年的旧船?难道那船与宝藏有关系?”
“那艘船当然与宝藏有关系,这是显而易见、无可辩驳的。”罗伯特肯定地说道。“圣地亚哥号承载了满满三甲板的黄金,但是如果不能理解船长日志里真正含义,就不可能找到这宝藏。”
“这么说来,日志还是比船要有价值咯?”艾米丽天真地问,“看来咱们押错宝了,罗伯特先生。不过谁又能想到,那本满是灰尘的、不起眼的、残缺破漏的日志,竟然会比那走起路来直磕脚的大船要值钱得多呢。”
磕脚?阿尔心中默念,顿时犹如被闪电劈中一般抖了个激灵,觉得一切都了然于心了。他猛地冲到船舷边上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结果发现现在还无法登上那艘沧桑的旧船。
“罗伯特先生!”他大喊大叫,兴奋得不能自已。
“怎么了,怎么了?”巴德老爷紧张地叫嚷,以为又出现了新的危机。阿尔不耐烦地让他闭嘴。
“我找到了。”他大声地宣布。“我找到失落的宝藏了,那足足三层甲板的黄金,此时仍存在于那个地方!”
众人都惊喜地望着他,又望了望罗伯特,指望得到一锤定音的肯定。罗伯特微微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想出来了呢。”
“没有,但是现在有了,刚才没有!”阿尔激动地语无伦次。巴德老爷赶忙拉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