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开车呀,我想陪你坐前面。不过要你帮我上车了。”容时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行,你想坐哪儿坐哪儿。”
容时先把手杖靠在车上,然后搭着我的肩膀站稳,再把左腿抬到车上,等坐下来,再让右腿跟上。我看着他坐好,调整好位置后,再把他的手杖拿到后排放起来。
我回到驾驶位的时候,容时还在和安全带作斗争,我转身帮他系好安全带,还趁机揩油,亲了他一下。容时被我的流氓行径都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次出门,还是我和容时和好后,第一次出门,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开心,是期待,但也掺杂着别的一些不太好的情绪,这种情绪是什么,我暂时还没有完全察觉到。
大概是受疫情影响,超市里人并不多。我拉着容时的手,一样一样寻找我们想要的东西。容时走得慢,正好给了我慢慢挑东西的机会。吃的喝的用的,很快就填满了购物车。就在我们准备结账的时候,我的视线停留在了拼图上。小时候有一次,我缠着我妈给我买了一千块的拼图,结果拼了几天没拼成功,最后还是拿给我表哥拼了。这次疫情在家,倒是有时间好好拼图了。
我抱着一幅梵高的《星空》放进了购物车,容时看到问我:“你要拼这个玩啊!拼图太需要耐心了,你行不行?”
“哼,你这么不信任我,我偏要证明给你看。”除了拼图,我又拿了个立体的马里奥也放进了购物车。
“小展诗,既然你都买玩具了,能不能给我买个棒棒糖?”容时扯着我的衣服下摆,就像个孩子。
回想一下,在一起的这几天,容时确实一点儿甜食都没有吃过,买个棒棒糖的确不过分。我们绕到放糖的货架,容时精挑细选了半天,还真是拿了一个棒棒糖,不过是那种超级大的,一个棒棒糖里包含了很多小棒棒糖。他举着大号棒棒糖给我看,“小展诗,我想要这个。”我接过他的棒棒糖放进车里,“好好好,买买买,不过回家能不能吃还要看你表现了。”
容时乖巧地点点头。
买好东西,我们一起去排队结账。前面有人结完账,我推着车往前走,容时跟在我的身后也在慢慢往前走。这时,我听到后面排队的人小声议论“路都走不了还逛什么超市啊!”“就是就是,走那么慢!”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出门前掺杂的不好的情绪是什么,是害怕,是害怕陌生人的目光,无论是歧视也好,同情也罢,总之,是那种不把容时当成一个普通人的、居高临下的目光。
之前在医院,大家不是病患就是患者家属,谁也不会多看谁一眼,但是今天不一样,容时在一群“正常人”里面,就显得很扎眼。
早在元旦和容时一起逛街的那次,我就有了那种害怕的感觉。和容时走在一起,回头率特别高,总有人已经与我们擦肩而过,偏要回头偷看两眼,看容时不太稳健的步态,看他拄着手杖脆弱的样子。
想到这儿,我握着容时的手抓得更紧了。容时大概是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他把手杖挂在了购物车上,用右手包住我的手,又低头碰碰我的头,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别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我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人一眼,那两个人终于闭嘴了。我想,如果他们继续说下去,我可能都要上手了。
我才跟着容时一起走了两次,就已经受不了这些目光,那容时自己呢,他经历过多少这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