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单元楼,我才发现我只穿了一件毛衣,连羽绒服都没穿,室外西北风呼呼地刮着,中午也不过四五度的天气,真够要命的。
好在宾馆很近,我穿过根本没什么车的马路,径直进了宾馆。
前台小姐姐正在看我这架势,还以为我是来找茬的,忙上前拦着我,“姐,您有什么事?”
我哆嗦着说:“我找人。”外面真的太冷了。
“您……找谁?”前台小姐姐大概把我想象成捉奸的了……
“我来找我老公。”我的声音带了哭腔,我发誓不是因为着急,是我的身体还没有回暖。这个宾馆的大堂,还没有我家门口的楼道暖和。
“您老公是?”
“他叫容时,你查查。”
前台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在电脑上搜了一下,“对不起,我们不能随意泄露住户隐私。”
看样子,容时就是在这儿没错了。
“我老公身体不好,我刚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求求你,带我上去找他。”
“他是您丈夫?那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结婚证,不然我们真的不好带您上去的。”
我出门出的急,别说结婚证,就是身份证都没带在身上。
还好有手机。
我在手机里翻出来各种证件的照片给前台看,前台小姐姐跟经理对视一眼,又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终于对我说:“女士,您跟我来。”
我跟着她从消防通道上了楼。这里的电梯门口写着:维修中,勿用。
到了房间门口,前台先是帮我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最后她把房卡给了我,“您进去看看吧。”
我刷卡进屋,看到了我熟悉的羽绒服外套,那还是去年我给他买的。门口还立着一对肘拐,再往里走,我才看到容时,他正在打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哥,我知道,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儿。”
我冲着门口的前台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又示意她没事。前台帮我关了房门,离开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容时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容时的身体一僵,他回头看到是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喂?容时?你在听吗?”是容与的声音。
“大哥,我有事先挂了。”容时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一把把我圈在怀里,“小展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有回答,他就又问我:“你怎么穿这么少?”他把我的手捧起来塞进他的开衫里,然后亲吻了我的额头,“小展诗……”
“傻瓜——”我轻轻说,“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拨开我额前的碎发,“我没想让你知道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要不是刚才你不小心拨成了视频电话,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小展诗,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
他说一句,我堵一句,到最后,索性谁也不说话了。我们就那么互相拥抱着,看着对方,一个月没见他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他的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但是脸却瘦了一圈,身上也是,以前一身的肌肉,如今也快没了。
直到容时说他累得实在站不住了,我才松开手,扶他坐下来。
“所以,你是一个人来的?”我还是得搞清楚这个问题,不然一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怎么办。
“嗯。”容时点点头,“过年了,我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就想着趁能动的时候出来走走。”
“大哥怎么会同意?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我是先斩后奏的,大哥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落地了,他总不能再追过来把我抓走吧。不一个人的话,带谁呢?小赵也要回家过年呀。”
我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这么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除夕。”
除夕到今天,有一周时间了,这一周,他就呆着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我环顾四周,房间很小,不过好在有个窗户对着马路,不至于那么窒息。
“你怎么不换个大点的房间啊?这个房间太小了。”
“我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大房间。再说,这个房间的窗户,能看到你们家那栋楼。”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真的是我们家那栋楼啊。
我忍不住又哭了,眼泪一滴一滴滴到我自己的裤子上。
“小展诗,别哭。”容时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我在哪儿过年都一样,反正一个人嘛。你们家这边还挺热闹的,晚上你们那栋楼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把我这个小房间也衬得特别有年味呢!”
我哭得更欢了。
别人家团圆热闹红火喜庆,他呢,一个人冷冷清清。
“好啦好啦,乖。”容时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给我,“呐,吃颗糖,笑一笑,不许哭了哦~”
我抬头看他,他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小展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上午看见你了,在便利店。但是我想应该是我看错了,结果刚才我在视频里看到了它——”我指了指窗户下的暖气片,这是北方老房子里的标配。新房子装了地暖,也是看不见暖气片的。
“我们小展诗也太聪明了吧!”容时摸了摸我的头,像摸自家的宠物一样。
久别重逢,我们俩的氛围还挺温馨——如果没有我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的话。
“饿了?”容时问我。
“饿了。”我低着头怪不好意思地说。
中午我就吃了三个饺子,这会儿能不饿吗?
“我这儿只有饼干和泡面,你要吃吗?”容时问我,“要不你还是回家吃吧,大过年的,家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中午会饿肚子?”家里吃的当然不少,但说实话,大部分都是他们爱吃的——家里没有人知道我爱吃什么。
我自己拆了一袋饼干开始吃起来。
容时又递给我一瓶水,“喝点水,不然太干。”
“帮我拧开。”我随口说。
容时没有拿回那瓶水,他仍旧举着水瓶对我说:“我拧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