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渐冻症的症状。
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我抚上了他的手、他的腿,“疼吗?”我轻轻问。
“不疼,感觉不是很明显。”容时说。这是第一次描述他生病以后真实的感受。
“小展诗,”容时说,“你上楼去睡吧,不用管我。”
我摇摇头,“你都自己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容时问我。
“你不是主动回来的吗?”我惊讶地看着他。
“你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可是电话接通了又不说话。我不放心,回来看看,结果看见你躺在沙发上,药箱也翻了。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才决定抱你回房间。”容时边说边指着水杯,“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我讨厌喝药,每次喝药我都会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其实我还有一点点阴暗的想法,如果我不喝药,是不是可以好的慢一点,容时就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容时想端起杯子拿给我,但是他刚端起杯子,杯子就一歪,水洒了一些出来。
容时没有再端起杯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喝就不喝吧。看你现在已经很有精神了。”
“容时,”我低低地叫他,“既然你回来了,就别走了好不好?”
容时看着我:“展诗,别再胡思乱想了,天亮了我就走。我们之间,结束了。”他顿了顿,“以后我不会再来。”
“谁稀罕你似的!”他每次都这样说,我真的很生气。
“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我上楼睡觉了。”说完,我自己真的上了楼。
我知道他暂时不会走,而且他的手机还在楼上,走之前总要上楼拿手机的。我把手机藏起来,也能多留他一会儿。
我回到三楼的房间,关门的时候故意留了个缝,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非走不可。
也许是这两天的腹泻加发烧,折腾得我太累了,我本来想听着楼下的动静,结果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容时还是不见了。
我给他打电话,却发现他并没有带走手机,他的手机还好端端地躺在我的枕头下面。
所以,容时,你又去哪儿了?
正当我埋怨容时的时候,我听到了楼下有人进来的声音,我赶紧下楼去看,是容时,他回来了,还买了很多东西。
容时见我下楼,忙问我:“你好点没?还难受吗?”
“我没事了。”看到容时回来,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我帮他一起整理他买回来的各种食物和生活用品,容时全程没说话,我想说却不敢说。
容时买东西回家,是不是他改主意了,愿意搬回家住了?
我借着整理东西的机会偷偷看他,他还是那么好看,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让人挪不开眼。
“展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生活。”容时终于开口。可是一开口就不是我想听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就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吗?”我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东西,盯着他问。
“展诗,”他也停下手中的活,“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你,还是青春年华。”
我觉得好笑。别说渐冻症不是立刻要命的病,就算是,那又怎么样,不能携手白头,也可以相伴余生。哪怕,最后剩我一个人,也好过现在就让我一个人。
小的时候,爸妈离婚,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长大了,我还要被离婚,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突然就想通了。
也许没有人能永远属于我,除了我自己。
我还是盯着他。
“容时,你要离婚就离婚吧。”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想通了。
“不过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就是一无所有,房子和车子本来就是你的。你搬回来,我搬走。”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不需要,展诗,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他在楼下冲我说。
我上楼,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我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衣服和书。我把它们装进纸箱,刚搬来的时候把书一本一本放进书架,花了挺长时间,没想到,收起来竟然如此之快。
容时就在楼梯口看着我。我摸不透他在想什么,高兴?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给搬家公司打电话。
“对,立刻搬,加钱也没关系。”
“搬到哪儿?管它搬到哪儿,搬走再说。”
我还没有跟搬家公司沟通完,容时就走过来抢走了我的手机,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我冲他吼。
“让我离婚的是你,现在我同意了,我要搬走了,你为什么拦我?”
“容时,我们马上就离婚了,马上就没关系了!你没资格管我!”
我像一架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冲他一顿输出。
“展诗,你别冲动,就算我们离婚了,你也不用搬走,你继续住在这里就好。”容时把我收好的箱子又重新打开,“展诗,你理智一点儿。”
“不理智的是你吧?”我冷笑。“冲动要离婚的是你,拦着我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皱着眉不说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要是以前,我看到他皱着眉,总会想要帮他舒展眉头,可是现在,我完全不想理会他的感受。
“容时,我们结束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靠着墙,如果没有墙的支撑,我恐怕会直接倒地不起。
容时看着我,点点头,“展诗,你能想通最好。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留下,我搬走。你我夫妻一场,我不可能让你这么离开。”
来时空空,去时也空空,有什么不好?本来,结婚也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既然我们决定离婚,那我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了。”我转身下楼,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