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纯然慢慢的:“年少时你我总执拗于自己选择的那条路,甚至不惜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于我而言,我飞蛾扑火的那条路走过了,师父让我走的路我也走过了。逍遥之道溢情,家主之道束情。踏过山,趟过水,热忱会被岁月消磨,如今想来其实无论哪种道,又是否是自己喜欢的,唯有问心无愧,怎么都是自己的道。”
良久,顾长风沉声说:“小然,若我问心有愧了?”
“因为你妹妹?”
“……”
应纯然垂下眼帘,说:“长风,那你对我有愧吗?”
“有。”
“何愧?”
顾长风道:“我悔,当初背弃你我相守一生之诺。我该死,当初抛下你娶了别人。”
“长风,我已经不怪你了。”应纯然释然一笑:“又或者我从未怪过你,因为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的苦衷并且感同身受。”
顾长风怯怯的:“小然,等此间事了,你可否愿意同我一道执剑,再斩当年之心?”
“年少时我总想与君同行,共天涯明月。可时至今日,你我错过蹉跎,岁月不会重来,而今我心有道,想趁残生全我道法。恐无暇共君行。”
失落挂在顾长风脸颊,遮盖山水墨气。
倏尔,他说:“除却巫山不是云,自你之后,再无人邪。”
应纯然又笑道:“长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老样子,只要有你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
“……”
第二日,阴风阵阵。
仙道众人还被捆着。
顾枕诗道:“怎的……阴气这般重?”
易亭眸也皱眉疑惑:“先前从未有这样的状况。”
“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顾言说。
顾明又问:“对了易姑娘,听闻血劫之夜浣月宗伤亡不大,可是有高人相助?”
易亭眸顿了下,勾唇说道:“确有高人。”
顾枕诗问:“哦?是谁?”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易亭眸掀眼看天,那条夜里傀儡来势汹汹,本来以浣月宗的实力,若无人阻止定伤亡惨重。所幸她来了,暗夜无星,只一袭烈焰罗群,挥剑成阵退了傀儡。
她问她,为何而来?
她回答,为故友来。
得了沉默,顾枕诗努嘴道:“神秘兮兮的。”
顾言却说:“你们说,沈姑娘会来救我们吗?”
顾枕诗沉默。
易亭眸朗声道:“会的。”
顾枕诗咄道:“你倒是信她得紧。”
易亭眸说:“沈姑娘顶好顶好的人,她会来的。”
顾言跃跃道:“对,我也相信沈姑娘。”
古来经怨怼,“果真是孩子,天真至极。澹台何琴把我们抓来这里不安好心,可姓沈的也不知什么好人,别忘了她杀了多少仙道弟子。”
顾言咄道:“去你的,沈姑娘恩怨分明,我从不相信真是她杀的仙道弟子。而且,我从未诋毁过沈姑娘半分,她有何理由会杀我?她要杀也是杀那些往她身上泼脏水,冤枉她之人。”
姚锦长骂道:“我看澹台何琴跟姓沈的就是一丘之貉,指不定这次我等罹难是她二人联手作为。”
褚玲道:“说的对,沈贼能安什么好心?在我这里她比澹台何琴可恶一百倍。”
“诸位,如此困厄之时也能把我挂在嘴边时时念叨,沈某人可担当不起诸位如此记挂。”众人陡然正坐起,齐刷刷看向台阶处。
但见一人飘飘绯裙,卷卷生风,款款而来。
“是沈昭。”
“沈贼来了。”
沈昭却笑着说:“劳尔等念挂,我来了。”
顾言大声道:“沈姑娘,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沈昭冷笑,“救你们?怎可能?我杀你们……才解气了。”
姚锦长呸了口,说:“一丘之貉耳,只当姚某人时运不济,死于此等奸邪手下。”
“不止一次我都想杀了你。”沈昭乜着姚锦长,又说:“可仔细一想,你这等阴沟里的爬虫,我连正眼都不想瞧。杀你徒脏我剑,何不让你永落泥淖,终身碌碌,一身恶臭。”
褚玲骂道:“沈贼,要杀就杀,我且会高看你一眼。若你是来羞辱我等的,阴沟爬虫尚且恶臭,可你比之更恶心耳。”
“啧啧啧。……沈昭笑得前仰后合,道:“修仙?修道?仙道活该落得如此田地。不容异殊而陷杀盖世君子,澹台何琴何其无辜?因为是阉人,因为出生魔道,就要被仙道群起而杀之?不辨是非而冤枉一介散修,我真是泼天冤屈无处呈状,就因为我体内的神魔剑气,怕动摇尔等在仙道的位置,就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大罪,对我我喊打喊杀。”
“修真修道本该以实力论资排辈,你们却非血统不认,拒良才纵本家,以至落寞之人几辈皆翻不得身,世家弟子世风日下欺弱媚强。真是好个仙道,此仙字,尔等……不配。”
“我们不配,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配吗?”古来经厉声斥道。
“还真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了?一天天的,剑上功夫未见长,嘴皮子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我竟不知修真界何时嘴上功夫都可以当技而炫了?真真是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
“沈昭,若你真是来这里奚落他们的,那大可不必。此处相当危险,你快走吧。”应纯然作速说道。
沈昭勾唇,说:“应谷主,这些人能安然无恙活着,只是因为他在等我。”
“谁在等你?”应纯然陡然一紧,“难道是澹台何琴?”
“……”
应纯然喃喃道:“果真,澹台何琴那日说要等沈昭来救,原是真的。”
倏尔,寒风凛凛,寒光蔓延开来。
“沈昭啊沈昭,若非你必死,我还真想同你交个朋友。”
沈昭看着声音传来的远山方向,说:“哦?我想知道,缘何在你这里我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空中再次传出阴柔的男声,“很快你就知道了。”
“什么话现在不能说?”
澹台何琴的笑声阴森绵长,叫沈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要下雨了,我请诸位来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