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易辞雪依旧怒气冲冲。
“好妹妹,你想想君子兰算是潇洙里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先前因君让尘一事,师父已经与君宗主翻脸了。若你今日再胡来,潇洙里跟浣月宗之间可就真没转圜的余地了!”
“咋们浣月宗还怕他潇洙里不成?”
易水善沉气道:“辞雪,一个潇洙里的确不足为惧。可潇洙里背后是天休山南华宗,南华宗背后是无数个小宗门。”她双手搭在易辞雪肩上,微微躬身,贴近说道:“师父本就性子不好,惹了许多人。此番要是真同潇洙里翻脸,那师父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听了这么一场利益分析,易辞雪情绪这才稳定了些许,却依旧不满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戏落幕,人群也都散了,沈昭这才发现江芷沅站在她身边……就跟个鬼一样!
“你何时过来的?”
江芷沅耸肩,“是你自己走过来的吧?”
沈昭没有回答,她过来的时候的确没有意识到江芷沅在身边,怪只怪他这个人太没有存在感了!
赶巧,被揍得鼻涕塌嘴歪的君子兰跟个打架打输了的孩子,一副惨样却不认输那般,跟在君辞盈身后,从面前走了过去。
江芷沅轻笑出声,“易辞雪将他打成这个样子可全都是因为你。”
沈昭瞳孔一震,易辞雪竟是因为她才与君子兰动手的?方才她也是这般猜测的,可她这种生性凉薄者却草草地将这个想法抹杀了!她心头一热,看来易辞雪这丫头还真的将她当朋友了。
江芷沅望着易辞雪怒气难消的模样,眸中却无半点多余的情绪,“你……不去安慰她一下么?”
沈昭看向易辞雪所在的方向,易辞雪看上去很生气,身旁站着易水善和易亭眸在安慰她。静心一想,她同易水善和易亭眸不过是见了几面,若是现在过去,她与世隔绝的山里人属实会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还是算了,等找机会再与易辞雪道谢便是。
江芷沅面色却有些冷,眉头一紧,厌恶蔓延而出,“沈昭,其实你这个人很矛盾。你愿意为了救陌生人而不顾生死,却不会对亲近之人说一句道谢的话,归根到底,你这个人的心……很冷。”
沈昭转身看着江芷沅,他依旧是那副少年无愁的模样。
不过,他没病吧?
怎的还……数落起她来了?自己有惹到他?还是对他见死?
居然说她的心很冷!
沈昭先前本以为江芷沅是位一心向道的少年修士,而他平日里的确不怎么同人说笑,有时间就在修炼。
沈昭问道:“你对易辞雪的事好像分外关心?”
“有吗?”江芷沅瞪大眼睛,“没有吧?”
江芷沅惊讶和不解的表情太过真实,就好像真是沈昭多想了。
或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如今又经历断桥之灾,仙门弟子加上魔道弟子一共也就剩了二十来人,要知道原本这可是一支浩浩汤汤的百人队伍。
进入员峤仙岛的虽不是各大宗门的强者,却都是各派新一代的优秀弟子,如今大部分折损在此,于各大宗门而言又何尝是一件好事?
沈昭仔细观察了一番,如今整个队伍除了魔道的三人外,其余人无不是萎靡不振之状。毕竟当初陪自己进来的师兄弟们如今大都命丧在此,前路又是不可预知的的危险,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一路前行,兢兢业业。走在最前边的依旧是苏砚跟顾听雨,沈昭为避免与人聊天这等她不太擅长的事发生,便走在了最后。
南仁南就在沈昭前边,看起来开心得紧,一路上赏山看水好不快活!
自沈昭认识南仁南以来,他好像一直这般,好似不论遇到何事,他都能转危为安。
南仁南慢了下来,一会儿便与前边的队伍落下了一段距离。
“你来此到底为何?”此处无人,沈昭忍不住便开口问了。
南仁南正吃着花生米,哼着小曲。他闻言,将手心几仅剩的三颗花生米伸手递给沈昭。
沈昭看着那三颗皮都被揉破的花生米,一看就没有胃口,说不定已经沾了南仁南的汗液。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南仁南。
南仁南挑眉悻悻收手,“不吃算了!我也没打算给!”
呃!
可以打人吗?
南仁南回头慢步,一颗花生米被他丢的老高,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精准地掉进南仁南的嘴里,“你这不问了个废话么,我来此自然是为了上古仙源。”
“我想你应该找的是至邪煞气!”沈昭信他个大头鬼,仙道的终点是剑仙,魔道的终点同样也是剑仙,不过是二者体内的气息不同罢了。所以魔道修士若想修成剑仙,就势必要寻找至邪煞气,而非上古仙源!
南仁南撇嘴,嚼着花生米,“沈昭,你这人真没意思。”
“无论你为何而来,你救过我,我并不希望与你刀剑相向。”
沈昭对南仁南的印象除了神秘之外便就是善良,那么熟人都没有救她,可南仁南这个魔道之人竟然做了。在她心里,南仁南目前是好的!说话她便不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只留下南仁南一人停留在原地,他被沈昭说的愣愣的。许久他喃喃道:“我像是有坏心眼的人吗?真是!”
一路走来,这里的山不似外边清一色的黑,有山有水、有花有树、鱼虫鸟兽没有缺席的。如此景致倒是使得高度紧张的众人放松了不少,至少这里的环境不那么让人感到陌生了。
跟着乾坤盘的指引约莫走了一日左右,也未曾出现什么意外。这让众人都有种虚幻感,毕竟先前经历了那么多惊险之事,突然来到舒适温暖的环境自然很不适应。
就二十几人,苏砚走在最前头,沈昭时不时便能看到他的身形,只是走了这么久苏砚好像都不曾回过头。
苏砚这人太优秀了,除却那张不会说话的嘴。沈昭很难不被苏砚吸引,每每转弯时,她都想着走慢些走慢些,这样她便能久久地偷窥一会苏砚了!
反正她走在最后,也没人会发现她这小心思。
后边跟着一众女弟子,是不是相互推搡着,有时甚至会故意撞到两人。苏砚跟顾听雨本就惹眼,二人站在一起可不得让这群姑娘过足了眼瘾,想必这一路走下去,这些姑娘都想立马给他二人生个孩子了!
苏砚已经转过了弯,沈昭收回目光,在一众女修后,便看到了宗政无名。秦嫣环着他的胳膊,身体还扭扭捏捏地贴在宗政无名身上,真是好一对羡煞旁人的热恋男女啊!
沈昭收回目光,前边的南仁南好似有吃不完的花生米,她心头笼上怅惘。
原本被女修们瞩目的行列宗政无名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有了秦嫣之后,宗政无名身边的桃花便少了许多。不是他本身不够吸引人了,而是好多人都觉着,宗政无名既然能看得上秦嫣那样的人,那眼光自然落了俗套。
这些话沈昭还是从别的女弟子闲聊时听来的,看来秦嫣此人风评确实不怎么好。
她还记得,当年她六岁,仅有一次跟着宗政无名参加论道会。
那是她还很胆怯,总是躲在宗政无名身后,抓着他的后衣襟,使得宗政无名每走几步都得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依稀记得那年论道会,只要有宗政无名出现的地方,总会有许多女弟子投来艳羡的目光。
实话实说,宗政无名这人长相比不上苏砚、气质比不上顾听雨,可曾经的他却给人一种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好似一轮正在升起的朝阳,霞光如赤焰,光芒万丈灼目。生命的朝气总是最能打动人,少年的意气恰如其分地将那分朝气完美诠释……耀眼夺目!
沈昭记得很清楚,当时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女弟子,当着众多仙家的面高呼,“无名公子以后便是我的郎君了,谁也不能抢!”记忆模糊却又很清楚,她虽不记得那是哪家的女修,却记得那女修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又是明眸善睐,因是醉了酒,那少女青涩的脸颊似是搽了胭脂,动人得紧!
沈昭跟在宗政无名身后,宗政无名在众目睽睽一下,婉言拒绝了那女修,那女修竟是当场哭了起来……
想到此沈昭每每都会叹息,为宗政无名感到不值。曾经的他明明是所有人都仰慕的世家公子、少年将军。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宗政无名硬生生没有走出情关!
自玉荑死后已经八年了,宗政无名还是走不出来,他将他自己困在一间黑漆漆的小房里,不肯出来,也不肯开窗透口气。
虽然在宗政无名心里她或许是可有可无的……师妹,可在她心里,宗政无名是亲人、是……曾经爱慕过的男子。她打心里希望宗政无名能走出来,可是感情之事她又怎么帮得了?
风带着山林的温度和味道从她衣袖间匆匆接过,今日阳光正好,如少年一般灿烂。
沈昭想,无名公子……她想还是能再见到的!
太阳西沉,二十五个人在月牙状的潭边生火搭帐篷,夜幕降临后山林里的温度会可怕地下降。
沈昭倒不怕,她修的便是冰雪,可耐寒了!
沈昭冷是不冷,困却是实在的,她寻了处离潭不远的树睡死过去。
“给我打!往死里打!”
沈昭是被这声杀气滔天的说话声吵醒的,黎明的天色从枝繁叶茂里滑了下来,爬在沈昭身上,懒羊羊的!
“师兄,别打了!啊!啊!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啊!”耳边树下是凄惨的喊叫声,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
该死的!扰人清梦!
到底是哪个门风不正的宗门弟子在内斗?
沈昭咬牙切齿地侧过头,余光很清楚地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分别摁着那人的手脚,剩下的一人正“啪!啪!啪”地扇着巴掌,“你敢不敢再反抗?嗯?敢不敢?”
挨打地那人叫苦连天,“不敢了!绝对不敢了!师兄,我错了!”
那个师兄终于拍拍手,满意地起身,示意那两人松开,“走吧!”他走了几步又恶魔般地转身,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在这荒山野岭把你宰了!”
“不敢了!绝对不敢!”挨打那人平躺着,双目无神机械般地说着,“不敢了,不敢!”
待的那三人走开后,旁边的草丛一阵窣窣 响,只见一个圆圆的头从草里冒了出来,是李圆圆。
正当沈昭疑惑李圆圆怎会在此时,只见李圆圆站起身来,四下望了望,便开始收拾裤腰带,敢情是来如厕啊!
“哎呦!”李圆圆站直了身,却没有走路,“蹲得太久,麻了!”
沈昭莫名被逗笑了,被吵醒的起床气渐渐地没了。
李圆圆站了一分钟,剥开草丛,那仙道弟子还躺在地上,双颊印着红巴掌,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泥土。正扭动着腰部,想要起来。或许是腰部被踢伤了,仙道弟子扭了好一会还是起不来。
李圆圆本要离开,见这情状又折了回来,他双手卡在仙道弟子胳肢窝里,脸一狰那仙道弟子便被扶了起来。
“多谢!”仙道弟子稳住身形,便说道。
“以后他们打你你得打回去,不然他能只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你。”李圆圆说着便从仙道弟子身旁走过。
怎料那仙道弟子陡然唤出长剑,直接李圆圆,腰部的伤好似突然间就好了,他正义凛然地说道:“魔道皆乃奸恶之徒,你半夜在此究竟是在干什么?”说着说着便朝湖边一步一回头地退走了。
“娘的!好心做了驴肝肺,气煞老子也!”李圆圆闷了一肚子气,便踹了踹脚下的草,出出气。
“世俗的偏见日久岁深,仅凭你掷地有声的三言两语……撼动不了的!”沈昭轻轻一跃,便现在李圆圆身侧。
“沈妹子啊,原来是你!”李圆圆瞬间笑意斐然,“你怎么在这里?”
“此处清净,适合睡觉。”
闻言,李圆圆捂嘴打了个瞌睡,眼睛也开始惺忪起来,“沈妹子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这觉还没睡完了!”李圆圆边走边说道:“你也睡睡,这人嘛,吃不饱睡不好就没精神。”
李圆圆走了,沈昭也失了睡衣,回头时发现对面山岚上一棵赤红色的树,流光溢彩好不瑰丽。
反正也没有困意,沈昭索性御剑而上,红色的衣裙摇曳翻卷宛若层层叠浪。
那座山峦并不好,沈昭很快便飞了上去。长着红色树的那个地方是个朝外延伸出十几米的崖台,红色树就像在中间。
沈昭眸光一凛,崖台上……躺着一个人!
她第一时间便下去看了,居然是……苏砚!
沈昭不知道苏砚为何会躺在这个地方,蜷缩屈膝的躺姿也不像在睡觉……难道受伤了?
沈昭蹲身近看,苏砚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也白如腊。
“苏砚,醒醒!”沈昭不敢贸然动他,她怕苏砚会像上次走火入魔那般对她那样,便只能拿起一旁的树枝在他胳膊上捣了捣,苏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苏砚张嘴也不知在说什么。
“九五?”沈昭看嘴硬猜了个大概,“什么意思?九五?九五至尊?你想当皇帝?”这话就连她自己听了都想笑。
“救我!”苏砚终于忍不了了,便坚持咬牙,闷哼说了一句。
“救你?”沈昭这才伸手,手心贴在苏砚的额头上,一瞬间灼热的温度穿破皮肤,顺着筋脉直入心脉。
沈昭皱眉,看着虚弱得仿若病疴难起的将死之人,苏砚一向身体康健。除却上次走火入魔,在她记忆里苏砚到哪都是恣意张扬的,那气死所有人的心劲,可不是一个病秧子能有的。
“九州社令,人道安宁,洞天水风,访魂之术。”沈昭单手结印,额间浮现霜华印记,她将手心的太极咒法从苏砚的额头处打了进去,“你要想活命,就收起你的戒备心!”
这访魂之术,用来查验别人的神识,虽然听起来很厉害,其实无比鸡肋,因为此术法只有在中术者同意敞开神识的情况下才能顺利进入查验。
沈昭看着苏砚毛茸茸的睫毛因疼痛一颤一颤的样子,竟然有这心疼他,“我知道你听得到,我是想救你的,你也得配合着点。我不通医术,只能用这个方法!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我叫会医术的弟子来给你医治。”
苏砚身体一阵一阵地痉挛,看上去比方才更严重了,他终于疲软地抬眼,侧眼看着沈昭。如此虚弱之人,却是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苏砚手心同样灼热,温度在沈昭露出的皓腕上晕开,他抓得很紧,仿佛濒死之际握住救命稻草那般,“不!就你!你……是我最好的良药!”
“什么?”沈昭懵逼一瞬,什么她是他最好的良药?难道她得把她练成药给苏砚服下去,苏砚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