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后退一步,用略带嫌弃和不解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接着从他们身边绕过去,出门买咖啡去了。
尹瑜很少在外人面前发神经,更何况对方是李静,那个撞见过他跟张灵江在沙发上“纠缠不清”的女人。
他有些尴尬,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有点想笑。尹瑜觉得自己现在笑出声来显得更有病,于是憋着笑,扭头看了张灵江一眼。
没想到对方也是一副想笑却憋着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了了,各自扭头大笑,跟俩二傻子似的。
“你笑什么?”张灵江边笑边艰难的问他。
“那你在笑什么?”尹瑜反问。
“你刚才先笑的——哎呦,”张灵江捂住肚子,喘了口气,眼角泪花都出来了,“笑得我肚子疼。”
尹瑜缓了缓笑,上前揉他肚子:“没事吧?”
“没事。”张灵江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乐出声来,“估计是笑岔气了,一会儿就好。”
“笑岔气了你还笑?”尹瑜一手揽住张灵江的肩膀,稳住这个似乎要笑倒在地上的家伙,“走了走了,不笑了,路过的人看咱俩跟看神经病似的。先回办公室,啊。”
就这么半搀着,尹瑜把张灵江拉进电梯里。
其实后者根本没有到笑得走不动路的程度,之所以不起身,是因为他单纯地想那样做。
偶尔把身体的重量和支配权交给别人,好像自己的灵暂时不用接管肉,那种感觉令人感到放松和自在。
张灵江不清楚尹瑜刚才为什么会笑。但他刚才笑,是因为感受到了“逃离”。
似乎非常莫名其妙,但他就是从中感受到了纯粹的喜悦。
从人声鼎沸的人群,逃到被视为安全的领地。
不用再考虑他人的视线和看法,也不用劳心自己刚才的言行是否有冒失之处。
在尹瑜面前,他可以是全身赤裸,毫无保留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讲一个人的坏话(尽管他几乎不会这样做),而从不担心被斥责无礼;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他身边,偶尔发疯似的突然大叫一声。
这种轻松和放肆与在父母家人面前是不同的。
对父母而言,他是子女,是一个永远需要管束的孩子,更是一个家庭未来的脊梁。
中国传统的父母与子女之间似乎很少有绝对坦诚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彼此总是报喜不报忧。
这也导致很多的负面情绪被积攒。有的人选择自我消化,有的人会选择对朋友倾诉,但后者只是一个暂时之举。没有人会愿意长期接纳来自另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找出立场和借口来指责什么。
张灵江一般很少思考这些与现实无关的东西,太过虚无空泛,甚至有种无病呻吟的感觉。与其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还债来的更有现实意义。
但一个人不可能一直活在现实里,灵魂总是会在不自觉的时候跑到旷野,逃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在那里寻求片刻精神世界的宁静。
尹瑜带着张灵江走到门口,用他的指纹打开门锁,然后又抱着他的腰,像搬假人模特似的把人搬进去。张灵江倒也配合,一动不动地等着他转身关门。
关好门后,尹瑜面向他,叉腰笑道:“还需要我把您搬到沙发上吗,植物人先生?”
张灵江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没头没脑地对尹瑜说了一句:“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