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过之后，他又笑了，笑里似乎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看吧，都是一样的下场，都到了同样的境地，像彭琦这样遍历各国风光，寻求过各种信仰的，努力过后也不过如此。
他大约在安慰自己，让自己心理平衡一些。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邓芯草，当年那个微不足道的邓家旁支小孩子，现在都是令人艳羡的存在，心里又瞬间不平衡了。
苍老的持空大师正在引领众人吟哦祝福，山谷回音之中，邓穑仿佛入了定，陷入虚幻之中，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都说“芯草”是野草，可也生机勃勃，春耕为稼，收秋为穑，从没人真的在乎我过得好不好，却都在向我索取......
看脚下这万千祈祷的生民，他们都以为尊主和我能够保佑他们，可谁来保佑我呢？
......
彭琦在写书，我也在写，只是我这本永远不可能面世，我绝不好意思将之示人。
在彭琦的书里，我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我是主角们身边的路人甲，或许在某一刻的名单上曾有过我的名字，除此之外，只是个有台词都不会引人注意的小喽啰。
只有在我自己的书里，我能假设自己的男主角，假设自己是那傲立于世的男子，假设自己有绚烂的一生，假设自己能够得偿夙愿，像一场美梦，我不愿醒来。
可是，在书外，我不得不承认，原来，我还是那个小影子，我永远成不了辛酉，永远做不了自己，我永远是邓家的三少爷，那个默默无闻的三弟。
虽然我已经在名义上了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可是，我越发变成了一个固定的“形象”，而不是我自己。我只是尊主的“夫君”，是勐茶寨的“寨公”，是孔雀大明王转世之人的“神侍”。
我的面具已经嵌入皮肉，和我融为一体，若强行剥离，必鲜血淋漓，当然，我也不想剥下来了，我早已习惯，或者说，当我戴上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摘下来。
——我是邓穑
天地间渺渺一粟
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