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阮梅宁托着长长几串果枝回来了,一边招呼她进棚,一边叫工人打水来洗,一颗颗摘下来,拿冰水镇一下,再端上桌子。
剩下的事是他亲手来做,三两下挽起袖口,纤长的手指捏起一颗几下剥了皮,中间剖开去了核儿,放到唐憾儿面前的盘子里,又拿一柄小银叉插起来,递到她的唇边。
唐憾儿下意识把脸微微一转,避过去,伸手接了叉子,又恍然想起景楸给自己剥的那半盘荔枝,当时她还受宠若惊来着,相比之下,这阮梅宁更周到,连核儿都去净了。
不不,这不是周到不周到的事。
景楸是小叔的身份,还勉强可以说是照顾后辈,阮梅宁是什么, 是下属,是朋友,不该亲密至此,唐憾儿忽然站起身想走,方才自己就晃神,这下更是要逾矩了。
赶紧逃!
阮梅宁眸子一黯,随着起身:“少主——”
这少年忽的垂下了头,抖着手把挽至肘部的袖子翻下来,不安的绞着,口中怯怯,“少主莫气,是、是阿姆一再逼我主动,非是梅宁硬要叨扰。”
他这副模样不是头一回了,平日里谈天说地大方的很,可每每涉及家庭涉及婚事他就满脸怯意,成了那个被家中逼迫不得不强出头的庶子,就像......当年的黄溪午。
唐憾儿一面因他这怯怯的模样心生怜意,一面提醒自己当初黄溪午也是这样骗人的。
仗着自己心软,便可以一再逼迫吗?
她不是没想到,自己先纳正夫又纳侧夫,却闭口不接阮家的茬,对方早急不可耐了,连番的示好使得唐照秋那里都松了口,先叫景枫来提点她,又有招运青后脚来当说客,而私下里,怕是阮梅宁自己被逼得更紧。
他定然又为此事挨过打,看那腕子上的新伤就知道了,只是方才她装作没看见,也不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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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梅宁见唐憾儿迟迟不答话,垂眸苦笑了一声:“少主定然是嫌烦了,怪梅宁不自量力,非要赖在这现眼,回头我就辞工去。”
“不,不算叨扰,你在这果园干的很好,是个好帮手,今日也是我自己主动过来的。”
唐憾儿语气冷硬,话也是模棱两可的,可阮梅宁忽的抬头,眼中含了惊喜之色:“是吗?少主觉得我帮得上忙?是有用的吗?”
唐憾儿正对上他的目光,忽地想起当初自己在尹家的情形,那样的一个悲悲切切的童年里,哪怕自认为才貌双全,在尹家也不过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总有些时候会陷入自卑不确定的境地。
彼时的自己,不正是这样努力希求着一星半点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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