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你是见过外面的世界的,那里的男子地位比女子高,可以正大光明的读书学习工作赚钱,可以从政,可以畅谈,可以左右时局,他们可以娶多名女子,也可以一夫一妻,他们——”
“我知道,但我是勐茶寨的人,毕业了就回来。”樊云起打断了她。
“你想清楚了?”
“清楚,我也清楚你如今的家世背景是何情形,你会有门当户对的正夫,也会有旁的夫侍,我只能是其中之一,这些我都想到了,既下定了决心选这条路,便不会为路上杂石所牵绊,我信你,也请你信我。”
唐憾儿听得明白,他这语气,不像在安慰她,倒像是先把自己安慰了,也难为他,明知是坑而愿意跳,想来想去,更多的承诺也做不出来了,只说了一句:“其实,有你就够了,憾儿当尽所能对你好,不负君心。”
樊云起正要松口气,又听唐憾儿问:“可你母亲那里怎么办?她似乎很不赞同我们的事。”
说到这个,樊云起也发愁。
他一回来就知道母亲数次拒绝唐家提亲的事了,亦是十分懊恼,却又做不得自己的主。
“要不...要不你再等我两年,我先工作赚些钱给她,还有二妹妹三妹妹都要纳夫侍了,也需要我帮忙备嫁妆,四弟又太小。”这么说着,自己也觉得很不像样,毕业还要一年,再多等两年就快二十了,拖成了老郎君,怕对方嫌弃。
“云起——”
唐憾儿的关注点压根不在年龄上,而是通过这番话听明白了,樊凌果然不是自己曾以为的那样,她口口声声要儿子做人正夫,要什么高阶地位,原来根本原因在于要指着他养家而已。
想到这儿,唐憾儿有些犹疑的问他:“我若是直接给你钱...你要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见你那么辛苦。”她不是嫌他拖老了,而是怕他自尊心作祟。
樊云起却显见的舒展了眉头:“可以吗?你愿意?”
倒叫唐憾儿疑惑了:“我为何不愿意?”若是钱能解决问题,那岂不是再容易不过?想想又道,“其实婚后你也可以继续工作,把收入拿去一半供养他们,何必为这些耽误自己的姻缘。”
樊云起突然起身向前,屈了一膝在地,半跪着握起唐憾儿的双手:“果然你是寨子里最最通情达理的妻主。”说出“妻主”两个字,自己先脸红了。
唐憾儿好笑,忍不住抽出手来捏了把他的脸,这人真是,出去受了新式教育,回来还是一副古板做派,被女子挑拣不觉羞愧,被妻主养着亦理所当然,并没有学上那些所谓男女平等的傲骨。
不过,也幸好他还秉持这副观念,才叫这件事变得好解决。
被唐憾儿占了把便宜,樊云起脸更红了,可他也不躲开,自顾自垂眸笑了下,挺开心。
..
黄溪午坐在禅房之中,依然微微抖着,有小沙弥进来送了一壶茶,正是方才引唐憾儿往内院走的那一位,原就是他身边的阿鲜,如今已先一步悟了佛法入了佛门,头顶上新添了六枚戒疤。
阿鲜原先在家里就性子安静,大部分时候匿着,如今身量长高,面容里一派慈眉善目,虽年纪不大,却隐隐添了些世外之人的缥缈之感,因此唐憾儿竟没认出他来,自然,他们也是赌唐憾儿认不出来。
如今法名为思持的小沙弥给黄溪午倒了茶,见他迟迟不喝,看不过去,索性给递到手上,又悄声叫一句:“少爷,你没事吧?”
黄溪午饮下整一盏热茶,才觉得稍稍缓过来了,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在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厮:“无事,今日要多谢你。”
思持垂了眼眸,面色淡然:“红尘之事思持不懂,只愿少爷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