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已经是单独写给她的了。
大约他是写了一封紧接着又写了一封,自说自话,并没有一定要求她回信的意思,不强求,也是端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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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里还是一贯的开头:“憾儿吾妹”,然后是樊云起进入大学后的见闻,比如说虽然是农业系,却也教国文和历史,再比如还有一位国画大师温先生非要主动给他们上美术课,说观察植物花草要能随手画下来才好。
樊云起说自己是学过些文学的,诗词歌赋倒是不怕,水墨书画也有些功底,但实用美术就很发愁了,因此已经购入全套的水粉笔,随即就跟着温先生去田里画稻子。
随信而来的果然就有一页毛边纸,上面画了一只展着双臂的螳螂落于稻叶之上。
唐憾儿忍不住噗嗤一乐,仿佛从樊云起那古板克制的面孔下终于看到了一丝孩童般的顽皮。想来他也不过十五六岁,身为没落樊家的嫡长子才生成那副重担一肩挑的沉稳性子,而内心的一隅总还藏着些长不大的心思。
这一点上,他同唐憾儿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憾儿吾妹,上封信到达寨中的时间大约是祭祀大典之时,我猜测你或许会很忙,因此虽盼着,却也先不等你的回信了,忍不住又写了这封‘碎碎念’,希望在你忙碌之余能读一读,寻得些许乐趣,那我便达成所愿了。祝安。兄云起。”
唐憾儿沉思良久,再次回信,这次终于肯把自己参加了祭祀大礼,且已正式入了唐氏族谱一事写进去了,告诉他如今寨子里在修路,今后出行往来方便了,而自己,虽忙碌却也内心“无聊”,很盼着多来些“碎碎念”,好叫她感受些许外面大千世界的乐趣。
最后,隐晦的提了一句,大典上自己穿了茶乡礼服,扎了盘头满辫,戴了银铃,倒是好看。
信寄出的同时,芥童再次带回了第三封信......
樊云起似乎真的没有在等回信,而是按照自己的时间每七天写一封寄回来,因此直到许久之后唐憾儿收到的某一封里才能看出是收到她回信之后的回信。
“憾儿吾妹,收到来信,心情激动,如久盼甘霖而终至,如他乡孤寂遇故知——
原来你真的会认真读我所说所写,也幸好你真的觉得有趣而不是嫌我聒噪,自然,我也从未聒噪过,一向谨言慎行久了,竟不知原来有这样多的话想说......听你提及典礼服饰,想象了一下你的模样,大约还是与茶乡女子不同的,脑海里总是出现女学生的模样,如同我这里新认识的同学们,只是她们大多穿着青蓝衣裙,剪了妹花头,不及你的卷发好看......卷发自是戴不了铃的,就,很美好......”
樊云起果然看懂了,主动提起了铃铛,唐憾儿心里微微颤抖,又激动又怅惘。
他动心了吗?她自己呢?
唐憾儿决定把黄溪午的事坦白,不能再继续瞒着他,算着时间,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自己该是已经把人纳进来了,不该再以单身的身份同他交往。
自然,勐茶寨中人大约是不在乎的,可此时的唐憾儿尚未能入乡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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