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多雨,点点滴滴打芭蕉,一声声惹人愁思。
长夜漫漫,夜雨容易惹人生烦。但若是孤身只影听久了却别有一番滋味。至少天地有声,不是寂然死静。
所以楚寒州是喜欢雨天的,尤其是夜雨,偶尔夜深难眠时能听整夜。
街上更夫敲过三更天的梆子声,楚寒州开了一条窗缝,瞥见隔壁窗口透出来的一点微光。他躺了半夜,横竖睡不着,干脆起来换好衣衫,轻手轻脚走去厨房。
曲家这灭门案查不清楚,颜翎不可能放心走,他们只好在曲临城暂住。
这个时间,众人大都睡熟了,做点什么不容易被人发现。楚寒州升了炉子烧起热水,趁着烧水的功夫去叶隐房里悄悄翻出安神茶叶。
叶隐睡的死沉,毫无所觉。回到厨房,水还得等一会儿,他干脆站在厨房外听着雨声等着水开。
雨云遮天,看不见月亮,到处黑黝黝的。只有颜翎房里的微弱光芒清晰的扎眼。
听叶隐说颜翎偶尔雨天心情不好,整夜不成眠。煮壶安神茶饮下会好些。所以叶隐常备着各种茶叶。
颜翎零零散散的习惯喜好,叶隐是吐苦水一般全都说给楚寒州听了,大有一种以后重任就交给你了的感觉。叶隐说他为了给他俩相处的空间,牺牲超大。可楚寒州觉的他只是想偷懒罢了。
炉上的水声咕噜咕噜响起,同雨声交织。
楚寒州熄灭炉子,整理干净厨房,然后端茶去颜翎房间。他茶艺不好,希望颜翎不要嫌弃。
他站在门外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一次,里面才传来再轻不过的一声的“进来。”。
得到回应,楚寒州才推门进入。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灯照明。床铺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颜翎坐在书案后盯着窗外雨幕出神,见人进门也没反应。
直到楚寒州走近,将茶放在书案上,他才转过视线。见是楚寒州,才有一丝意料之外的神色。
“我还以为是叶隐。”
楚寒州嗯了声,将滚烫的茶递过去。
“他说你不喜落雨天,容易彻夜难眠。要我记挂着。”
颜翎接过茶,指尖滚烫,只觉的那热度一直烫到心里,把僵硬的身躯又温暖起来。半是心疼半是好笑:“他说你就听?”
楚寒州摇摇头,道:“只听你的。”
颜翎闻言笑了,嘴里却仍是拒绝:“以后别这么麻烦,你对自己好点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楚寒州现在对这种话已经习惯了,直接忽略掉。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下雨便容易勾起旧事。有些事想起来心情差,睡不着罢了。”颜翎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砚台:“磨了满满的墨,准备解闷,临落笔时又不知写什么好。”
楚寒州看纸上,确是除了半句挑李春风一杯酒,再无其他。
“往来寒暑,但凡是下雨天,我就关在房间里随便写写诗句。写到如今,诗三百都写过了一遭。好不容易想起这首新诗来,又觉得不吉利。思来想去,一个字没动。”见他看,颜翎解释道。
风穿窗入,掀起白宣一角。楚寒州微微侧身,替颜翎挡住风口。
颜翎把楚寒州拉近,环住那人劲瘦的腰身,眼里浮起些笑意。
“你来写吧,免得浪费了墨。”察觉到怀里那人的不自在,颜翎低声道:“趁着夜深人静,让我抱抱你。寒州。”
声音里的孤独与悲伤谁都能听得出来。
一句话说的又轻又软,手上的力度却不肯松一点。楚寒州不语,默默提笔,续了下半句。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颜翎看着他写完,突然有些出神:到底是不一样了。如果是还是小时候的楚寒州,一定会拦住他,一本正经地胡扯,不让他写这种悲情的诗句。
突然听见楚寒州的声音:“为什么下雨天心情不好?颜翎,告诉我。”
他没有用疑问句,语气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