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年底都是律师事务所最忙的时候,一来呢,各大法院都到了结案高峰期,法官们处于疯狂开庭状况,律师们自然也被并入疯狂状态之列;二来则是年底一般是各大顾问单位结算费用的时候,即便对账不是法律实务,应由律所的会计负责,但也要律师们核查基础数据。所以,一进衡鑫所就能看到人声鼎沸、烟尘飞扬的状态。
案子多,助理少,分身乏术的安奕鸣只好委托杨乐然到法院代领裁判文书,最初杨乐然担心自己没有授权手续领不到文书,可谁料想到了年底紧张时刻,程序上的要求宽松了不少,还真的是敲开门就能拿到文书。尝到甜头的安奕鸣更是变本加厉,只要不是出庭,交材料、拿材料的事基本都是杨乐然在跑。到最后,杨乐然成了各大法院的熟人,尤其是大学城附近的新区法院,她几乎天天都去,法官们一见着她就说,又来帮安律师领文书啦?没名没分的杨乐然总是会一阵脸热,腹诽着明明是不合规矩的事,他怎么做起来那么顺手?可还是一趟趟得帮安奕鸣跑腿打杂。
这也亏得杨乐然本来就是学法出身,又有法院工作经验,对流程很熟悉,甚至好几个案子的起诉材料都是她准备的。这些日子,安奕鸣经常把工作带回家,看他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杨乐然也心疼,自然而然就接手帮忙。她这个助理,可比安奕鸣手下那些个实习生好用得多。
这天一大早杨乐然就到新区法院排队立案,刚进大门,发现立案的人都已经要排到大马路上了,如果出门看看黄历,肯定写着今日不宜立案。可既然来了,总不能回去吧?况且手里的这个案子,今天是诉讼时效的最后一天,是非立不可的。杨乐然一边排队一边在心里骂安奕鸣,骂归骂,她还是把材料拿出来又检查了一遍。
天气太冷,法警们把立案的人全都让到大厅里,拉起警戒带排出条环形队伍,人群一个个向前,交材料,离开,又一个个从门外进来,像条永不变短的贪食蛇。
因为脚受伤的缘故,杨乐然不能久站,否则脚踝很容易肿,如何原地踏步也缓解不了,一个小时过去后,能明显感觉到鞋子小了不少,可又不好意思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休息十分钟还是继续排队一小时,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当然,椅子已经坐满了人,她摸着自己又宽又大的羽绒服,心想:能不能装怀孕?
正胡思乱想之际,旁边凑过来一位中年大妈,手里也拿满了材料,做贼似的靠近杨乐然,“我能插个队吗?”
“……”
“我很快的,交个材料就走。”
“可是……”
“你这个姑娘,我不就插个队吗,能耽误你什么事?”
“我……”
“你一个年轻姑娘,身强体健的,就不能尊老爱幼照顾我一下?”
“……”
其实,杨乐然脑子一晃而过的是如果只有她自己排队或者说她排在队伍的最末尾,大妈插队到她前面,也未尝不可。可她好不容易排了一个小时,才从队末排到现在前面只有三四个人的位置,如果让给大妈,自己难免会有些不爽,脚也会受不了,但是如果纵容大妈插队在自己前面,对后面几十个人也不公平吧。也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里,大妈已经从尊老爱幼谈到你家里没老人吗老人出门难道不需要人援手吗你难道就没有老的时候吗……
“阿姨,您听……”
“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啊,就是没素质,上了大学就觉得自己牛哄哄,还不是连尊老爱幼的基本美德都给忘了。给我们这些老年人让让位又怎么样了,我站一个小时可比你站一个小时累多了……”
到底谁更累还真不好说。这位大妈虽然头发花白,但腰背挺直、脸色红润、精神矍铄,一看就是每天都跳广场舞的绝对主力,而杨乐然因为空气不通畅一直在咳嗽,脸又小又白。
可能是被大妈聒噪得实在受不了了,杨乐然旁边一位中年男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位老太太,大家都在排队,你也去排队吧,有说话的工夫,早就前进好几米了。”
这话貌似是为杨乐然出头,但也不算责难大妈,谁料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妈立刻把道德大炮对准了中年男,一顿枪林大雨。排队的人正无聊至极,干脆插着腰看起了笑话。瞬间,杨乐然成了视线的焦点,被众人看的简直被抢白,她脸一阵红一阵白,赶忙拦着大妈,又伸手去拦中年男,说:“别吵,别吵,这里是法院!”
中年大妈的战斗力可不容小觑,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立案的,也完全忘了自己是要求杨乐然让位,唾沫星子、巴掌、手指、胳膊肘子,都朝着中年男而去,甚至奋力一跳,拿着手里的材料去打中年男的头。杨乐然刚好站在两人之间,成为中年大妈的发力支点,她肩膀猛地被推,脚下又因为疼痛一软,几乎是仰面倒在了地上。
几个人僵了一瞬。
中年男连忙把杨乐然扶起来,询问是否有事,法警也迅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中年大妈见到身着警察制服的法警,气焰矮了好几分,嘟囔着,“跟我可没关系啊,是她自己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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