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然突然心生了些怜悯,不自主的放松了原本戒备森严地坐姿,说:“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学生时代的贾青青就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弯弯绕的事她从来就不擅长,犹记得那时候的她总是苦着一张脸,班主任开玩笑说贾青青你长得多好看应该多笑笑,她竟回答我就是笑也不对你笑,惹得年轻的班主任一阵脸红尴尬。这么多年,她竟然没什么变化,仍然学不会如何委婉曲折地表达想法。
贾青青果然直接应对,“行,不和你费口舌,我想让你和我儿子去做亲缘鉴定。”
一言既出,三人震惊。
杨乐然瞪大了眼,“为什么”三个字脱口而出。
贾青青哼了一声,“杨乐然,你是法大的高材生,又在法院工作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关键是什么。”
不是杨乐然不知道案件焦点,是她不知道身为被告的自己为什么要帮原告去做对被告不利的事?
“你家杨老爷子还真是两面三刀呀,口口声声说想要个儿子,儿子就是他的一切,儿子就是他事业的接班人,可实际上呢,他竟然没给儿子留下一丁点证明身份的资料,还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收得严严实实。如今,他甩甩手走得干脆利落,可儿子怎么办?怎么上学?怎么工作?怎么找老婆?”贾青青有些愤愤,这些话是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律师告诉她,这场继承官司打起来艰难无比,如果证明不了欢欢的身份,就会一无所有。她恨啊,恨杨正清,给儿子花钱倒是大方,可对她却吝啬得很,每个月只有寥寥几千的生活费,也恨岳晓华,杨正清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不搞追悼会、告别会,而是匆匆火化下葬,根本就是不想给自己任何机会,还有杨家老头老太太,更不是什么好人,竟敢在葬礼上打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是他们长子嫡孙的亲妈吗?!
杨乐然抬眼看了看脸涨得通红的贾青青,这张脸,从她在法庭上重见,就觉得异常陌生,虽说贾青青从小就不是个爱笑的人,可以说天生严肃脸,可为什么做了母亲的她还是这样,甚至更生了几分暴戾?难说与她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的性情无关。“不是,还有两套房吗?”
“哈哈哈,房子?”想起那两套房贾青青就火大,杨正清哄她的时候说得漂亮,说什么奖励她一举得男,房子一套给孩子,一套给她,她听了高兴极了,谁想到杨正清是摆了她一道。房子一直都没过户,现在更是无法过户,律师也告诫她想实实在在拿到房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岂不是白白“卖身”了一把吗?“那是我应得的!”
“你为什么,和我爸……”这个问题的答案杨乐然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她希望那个答案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贾青青冷哼一声,“怎么?对我这个小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好歹我们是同学,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杨乐然脸色煞白,两只手在桌子下绞到了一起,指节也微微发白。
“哈,我都忘了,我们还曾经是好朋友呢。”贾青青冷笑,看到杨乐然凄白的脸,她心里升起复仇的快感,原本不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我们为什么是好朋友呢?你家境好、样貌好、学习好,是老师的宠儿,是全校的明星,怎么会屑于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哦哦哦,有句话说的好,美女所以成为美女,是因为美女身边有个丑女朋友,我就是那个丑女!!!”
原来,贾青青是这样想杨乐然的,杨乐然心酸多过惊诧,少年时代的交友哪会想什么背景、家事、关系,还不都是因为聊得来。
“你,杨乐然,高高在上,朝我挥挥手,我竟当真了,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呢?把我当陪衬!”安静的咖啡店里,几乎能听到贾青青咬牙的声音,“老师说什么,说我脱了鞋去追你,也追不上!好,我追不上,不追了总可以吧,我认怂总可以吧?可是老师又说什么,说我怎么不向你杨乐然学习学习,别人是近朱者赤,我怎么近朱了还是黑,我的好朋友,杨乐然,有没有关心过我的学习……”
杨乐然耳朵里轰轰作响,她从来不曾想过,贾青青竟是恨她的,杨乐然一直都认为人各有志,并不一定要在学业上有所成就,所以从不会当着贾青青的面说什么学习成绩,就是怕她多想,没想到自己的小心谨慎,在她眼里竟成了伪君子。
“我没想到……”杨乐然艰难吐出几个字,嗓子哑住了,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韩遂把柠檬茶往她面前推了推。
岂知韩遂这样关心朋友的行为在贾青青眼里就变成了“秀晒炫”,她恶狠狠的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恨不得剁了下来,“跟你爸爸一个样。”
“你!”杨乐然可以忍受贾青青对自己的所有非难,但不能忍受她去斥责自己的父亲,父亲就算有百般不是,可他毕竟还是为了她撇弃了家。
韩遂歪着头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贾青青,又看了看急得面红耳赤的杨乐然,微微举起左手,“那个,姑娘们,能不能容我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