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很多年轻人,结婚是四目相对、天雷勾地火式的一时冲动,离婚也是你不爱洗袜子、她太爱买东西这样鸡毛蒜皮小事堆积起来的小矛小盾,兼之结婚初期是生养孩子的矛盾多发期,离婚简直就是一场大战。而对中年离婚者来说,离婚决定大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的是貌合神离熬到孩子高考结束的,有的是多年分居其中一位找到新欢的,有的是老同学聚会不幸被拆散的,这一类人情感矛盾较小,之所以找律师代理,只是因为牵绊太深太久,有些财产、债务等等分割不清。最可怕的当属婚姻的阴谋诡计者了,这也是彻底打消婚姻在安奕鸣心中神圣二字的一系列“奇葩”案。
有人说,如今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婚姻自由,谁也强迫不了谁。说这话的人恐怕是没见过那位理智稍显不足,被父母半骗半吓地嫁给穷小子的女孩,后被婚姻生活吓坏流浪半年,然后被民政部门收留,最后经证实根本就是患有不应结婚的疾病的,询问其父母,答曰:不嫁女会被人看不起。安奕鸣拿到这个案子的时候,脸都是铁青色,这样的父母与魔鬼何异?还有,曾见过一对貌似母子,实则夫妻的手拉手咨询离婚事宜的男女,拿过结婚证一看,女人的年龄确实可以做男人的妈,结婚不过为了把男人的户口落在海城,离婚是因为有另一个男人也想落户。还有,一对因家庭暴力走到离婚境地的夫妻,开庭那天男人胳膊还打着石膏,据说是被妻子一铁棍砸骨折了。还有……
安奕鸣在婚姻门外徘徊,恐慌,直到杨乐然再次出现,他很久不曾使用过的“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复苏了,他太害怕这种感觉会再次消失,甚至害怕它会彻底抛弃自己,如果被爱抛弃,他势必永坠无情深渊。恐慌令他不停追逐着这感觉,想把它握在手里,按到胸口,永远地放在那个身体最脆弱的位置。
杨乐然眼睛亮闪闪地,一直盯着安奕鸣,他很会说话,可以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用词之精准,令人叹服,可说这一番话却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甚至在这样的大冷天,额角有汗珠滴落。
“什么时候?”杨乐然突然的发问,安奕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幸亏她好心地详细复述自己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代理离婚案子的?”
“也就实习的一两年,现在早就不碰了,太麻烦。”安奕鸣直盯着路面看,压根不敢去想杨乐然的反应,如今她问了句题外话,似乎是给他紧张到快爆炸的心松了送气,他才得以捋顺了呼吸。
杨乐然仔细回忆,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安奕鸣总向她抱怨既然要离婚干吗要结婚,那个时候安奕鸣不似现在这般心理强大,他甚至算不上一个心智成熟的人,突然面对这样的人性弱点,某些信仰崩塌也不是不可能,而自己也刚刚工作,同样面对社会阴暗面,同样需要调适心态,两个同时转弯的车,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难免用互相指责的方式发泄不满、不忿、不甘,甚至是害怕。
如今仔细回想,那个时候的安奕鸣应该是产生了类似于婚姻恐惧症的情绪,以致于对恋爱关系也失去了信心,分手难说与这份情绪无关。
想到这里,杨乐然追问一句,“所以,现在呢?”
所以?现在呢?安奕鸣的心又飘了起来,他强压着喜悦,忍住把右脚踩到油箱里的冲动,干脆利落地答了句,“我长大了!”
噗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