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莺飞草长。”
极目遥望广阔无垠景色瑰奇的赤水州,鬼潇潇但觉一阵神清气爽。
“潇姐姐,他化自在天和仙族联军再一次爆发冲突,自在天魔吃了大亏。”
桃夭夭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鬼潇潇道:“哦?”
“这一次我乔装打扮混入建邺城,从那里打听到,天机城巧用奇兵,于通天河大败八十万魔天精锐。”桃夭夭继续道。
鬼潇潇道:“我在宝象国神机道长处得闻,剑侠客和骨精灵再入欲界天,在忉利天三战三捷,歼灭了三十万忉利天军。”
“潇姐姐,你的师尊,天女魃这次忽然反水,率部攻入他化自在天魔宫,击碎了魔宫神座之后返回神州。沿途欲界六天死伤无数,被你师尊杀死的天人不下十万。”
鬼潇潇道:“我也听说了。玉帝实在太可怕了,短短三年,联军由守转攻,自在天魔几乎没有取得一次胜仗。”
桃夭夭叹道:“我们打听三年,依然没能打听到偃哥哥的下落。潇姐姐,九头精怪和龙太子当初会不会真的都是在……”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鬼潇潇叹道,“我亲眼看着他身死道消,残魂被封印入赤水河下,又如何能够起死回生呢?”
桃夭夭见她神色黯然,知道她心中凄楚难解,也想不出如何劝慰她,只得在沉默半晌后,叉开话题道:“最近有不少北俱芦洲百姓南逃其余三洲,相传那里闹了恶疫,许多生灵被恶疾夺去性命后沦为活死人,像疯犬一般四处袭人,被袭者复染瘟疫,再次成为活死人。”
“有这等事?”鬼潇潇惊讶道。
桃夭夭继续道:“这些也是我由坊间得来的传闻,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鬼潇潇正要说什么,忽道:“不好,有人进入了赤水州。”连忙拉着桃夭夭寻了个隐秘洞穴潜藏起来。
就在她们藏好后不久,但见远处天际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而来。
“好强的法力波动,这么多人同时御空而行,难道是天族或者仙族的军队?”桃夭夭奇道,“但这好像是魔族的气息啊……”
鬼潇潇瞑目感应片刻道:“是我师尊。”
“天女魃大人?她竟然回来了?”桃夭夭道,“会不会从一开始她便是打算潜伏在自在天魔身边,终于到现在等到机会,重创自在天魔后返回赤水州经营。”
鬼潇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在我印象中,她既没有角逐天下或者雄据一方的野心,更没有为仙族联军或者为三界忍辱负重赴汤蹈火的觉悟……不过她时常像个疯子,她究竟想要什么,我也不能明白。”
言语间,天女魃和她身后的随从已经来到女魃墓前。数万大军的气息惊人一致,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更惹人注意的是,这数万大军皆是身姿婀娜的女流,让桃夭夭和鬼潇潇很自然地联想起当年的万妖城女兵。
“这些都是修炼了女魃墓心法的天人,”鬼潇潇感应到她们的气息,低声道,“她们身上夹杂着欲界天族的元气,又流淌着我女魃墓的法力,必然是我师尊三年间在天界栽培的徒众。”
桃夭夭自是感受不出,只觉这些女魃随从修为不菲,但散发的气息却是让她不怎么好受。
“从今以后,你们都是女魃墓的弟子了。赤水州就是你们的家。”女魃墓向着众随从朗声道。
鬼潇潇闻言暗自思忖:“难道师尊真打算广纳门徒,传艺四海?那我岂不是我派的首席弟子?”正胡想之际,但听女魃道:“潇潇,出来吧,和你的师妹们打个招呼。”
鬼潇潇知道藏不住,拉着桃夭夭从隐匿出走出,向女魃问号道:“师尊老人家金安。”
天女魃道:“三年前你随龙太子飞燕女二人一去不返,自在天魔与我说已派遣九头精怪接应你,然而你们终究没有到他化自在天,我道你已栽在仙族手中,没想到你却是回到了赤水州。”
“赤水州是潇潇的家,潇潇就是有朝一日栽了,那执念也要魂归故里,葬在这赤水河中。”鬼潇潇微笑道。
天女魃道:“为师一日在,就是黑白无常亲自来拘你,你都栽不了。说来正好,我有一要事,正寻一靠得住的帮我完成,现在看来你正合适。”
“师尊请说。”鬼潇潇答道。
“天机城如今是对抗自在天魔的中流砥柱,偃师远程操控偃甲作战,偃甲无惧自在天魔的众生妄力,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但偃甲炼制不易,颇为消耗材料。为师三年来潜伏欲界天,机缘巧合下得到这一批上等精铁,就由你押去天机城了。也算为师一分心意。”
“是,师尊。”鬼潇潇也不多想,转口便答应下来。
天女魃既反出自在天,那女魃墓上下投效自在天魔的罪名也算是不攻自破。仙族联军就算还没来得及撤销对鬼潇潇的追捕,这些年的战事也早已让这些通缉令名存实亡。此时天女魃回归三界,仙族联军更不会与她为难了。
何况天机城名义上是仙族联军一支,但其本是世外势力,那仙族所谋之事,他们更不会有兴趣沾染。
如此说,她到天机城也是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好容易见到天女魃,转眼间却又要分别,鬼潇潇不免有些难舍。
不过想想天女魃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觉得还是乘着她心情依然很好时离开,最好回来时她心情也很好,总归留个好印象,不至于若干年后,想起自己的师尊,流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翌日清晨,从天女魃手中接手过数十辆满载上等精铁的马车,鬼潇潇带着桃夭夭,领着一百名天女魃新收的女魃墓弟子,悠悠离开了赤水州。
“我已经遵照你的要求将那些精铁赠给了天机城,阁下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天女魃伫立于三株树上,望着鬼潇潇缓缓远去的身影,淡淡说道。
“当然……现在,你可以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在她身后的虚空,一个紫色的法力漩涡骤然成形,一道朱光由其中泵射而出,点落在天女魃的后枕之上。
天女魃陷入深思,她的神容刹那间千奇百变,喜乐哀怒一闪而过,最终转化为深深的凄伤。
“我知道我是谁了,但恕我不能感谢你。”天女魃道。
“哦,为什么?”那神秘的存在悠悠道。
天女魃道:“因为我也知道,你是谁了,蚩尤大人,你终究是三界之敌,我父皇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天女魃,你真是聪明又愚蠢。你能认出我,却不能认清事实。”
天女魃笑道:“你想说,自己赢了吗?”
“本座还活着,而你的父皇,永远不会回来了。输的人,真的是我吗?”
“你们的输赢已再与我无关。”天女魃道,“我比不得父皇,他耐征天下,而我只求能自足于赤水州。”
“你的力量足以让你有更大的作为。那是大道赐予的珍礼,肆意挥霍它的人,总要受到大道的惩罚的。”
天女魃冷冷笑道:“你口出此言,又何曾对大道有过半分敬意?”
“我一直尊敬于它,天道慕强,所以我一直追逐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天女魃道:“那不过是你自以为的道罢了。恕不远送,蚩尤先生。”
“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偃祖,还有那个婴儿最终的下落吗?”
天女魃正要离去的身影蓦然驻足,旋即冷冷道:“你唬不得我,他们已经被汝之爪牙团团围住,乱军之中,焉有命在?”
“如果我要骗你,方才与你的记忆碎片中,就不必包含他们被我包围的事实。大千世界有无量可能,亦有无边希望。偃族之王神力通天彻地,为什么就不能在万军之中杀出血路,救出你的女儿呢?”
见女魃沉吟不语,漩涡中继续传出声音道:“那么,就算一点小小的馈赠吧,后会有期……”
漩涡中打出最后一束紫芒,落在女魃的雪颈上,旋即漩涡渐渐消却,消失无踪。
“古偃术的力量曾经席卷了欲界天……难道,他真的救出了我的孩子,可她现如今,又在哪里呢……”天女魃喃喃道。
天机城。
“哇,这里果然不一般啊……”
望着各色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桃夭夭不禁发出感叹。“这铜阶还会自己往上走动,而且完全不是法力催动的,这太神奇了。”
鬼潇潇拉着她道:“别大呼小叫了,天机城以偃术闻名于世,自然有过人之处。”
“潇潇姐姐,你好像一点不稀奇,你来过啊?”桃夭夭奇道。
鬼潇潇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在别处见过偃术……”
她的眼眸慢慢变得深沉,显然是陷入了往昔的回忆……
“几位远方的客人从哪里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乘着一只机关鸢来到鬼桃诸人面前,老者面目算不得慈祥,甚至有些世外高人威仪,却又似尚存几分童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们,仿佛一个孩童与人初识。
“福师前辈。”
鬼潇潇行了一礼,怎么说是来天机城一趟,不可能连五位最出名的大偃师都认不得。
福爷爷点点头,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呀了一声:“天族的马车。”
“我们来自赤水州。”鬼潇潇彬彬有礼道,“这些天族马车,是家师从他化自在天夺来的。”
福爷爷捋着长须悠哉悠哉道:“从天族处劫来?姑娘的师尊是哪位?”
“家师,赤水州天女魃。”鬼潇潇答道,“这些天族马车上纹有一些天族法阵,家师决定赠予贵城,供诸位大师研究。”
福爷爷也许已经猜到几分,并未有讶异之色,只是道:“贵派有心了,天机城感激莫名。几位随我来吧,小城主或许想见见你们。”
“嗯。”鬼潇潇道,“这车中还有一些欲界天的精铁,望能入诸偃师法眼。”
福爷爷领着众人继续往前,渐次踏上升降梯。那些女魃墓弟子接受欲界地居天的平凡天女,初次见到这些奇巧事物,皆是兴奋。
“承蒙女魃上神厚赠,日后赤水州什么需要的,天机城一定鼎力相助。”福爷爷当即作出表示,自古无功不受禄,女魃墓与天机城素无交葛,今番赠下这许多礼物,或许也是有事相求。
福爷爷直接抛出这句话,就是支会鬼潇潇,如有所求,可以提出来了。
鬼潇潇自是明白,答道:“福师言重了,家师心系抗魔大业,旨在与天机城交好。家师此番令天族损兵折将,必遭自在天魔记恨。日后如是魔军压境赤水州,但望诸位大师能支援一把。”
女魃并未交代什么,赤水州却是也并非有求于天机城,鬼潇潇便如是中规中矩的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