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颜被问住了,她为何看不见?初入司府时她总有千般愁绪,因而失眠严重得很,事实上,在徐家时便如此了。郎中给她瞧病时并未对她说这些,估摸着司安年只叫郎中说给他听了吧。的确,这炉子里的香也是后来才有的。而每日里的饭菜,顾卿颜只以为他费了心,不曾想却如此费心。
顾卿颜骤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闯入了心中。自那日草场回来后,顾卿颜再没见过司安年,一如初来司府的时候那般。顾卿颜知道他怕是不想见自己,想着这样也好,否则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他。况若借此叫他死了心,对他是好事,却不曾想,他竟因此生病了。
她的思绪还在司安年的病上,李耀一眼就瞧出来了:“姐姐若是担心,为何不去看看主子?”
没等顾卿颜说话,李耀挪开了后窗那处的盆架,推开了那扇窗,“姐姐,你看。”
顾卿颜走了过去,看见了那座阁楼。
此时司安年不在那里,他病了,正躺在床上。
“那是……”
“那便是主子的住处,无数个日夜,主子都曾站在那里望着姐姐的房间。”
顾卿颜一惊。
“姐姐还不知吧,现在这间房,才是主子的正经住处,将姐姐接回府前,主子便命人将他的物件搬到书房去了。”
“书房?”
李耀点了点头,望向那阁楼,“那儿,本是间书房,阁楼是主子命工匠后建的。主子怕你不愿意见他,便只能偷偷看你。”
听完,顾卿颜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向外走。
“姐姐……”
“我去走走,别跟来。”
李耀便站在窗边盯着她的背影出了院门。
顾卿颜没有去看司安年,她穿过花园来到了那棵梨花树下。
雨散云收,冲去了雾霭和灰尘,绿草散发出的清新的芬芳,直冲人的大脑。
那梨花儿被大雨冲得满地花瓣,却仍有许多留在枝桠间,未曾动摇,水珠顺着枝蔓滑落,正滴在了顾卿颜的额间。
顾卿颜猛然觉醒,她想要去找司安年。一回头,想见的人就站在花丛间。
“司……大人。”
司安年轻轻咳着嗽,一开口,温柔如旧,“李耀还以为你来寻我了,我便来这儿碰碰运气。”
“你还病着,为何不多躺会儿?”顾卿颜的语气里溢着担忧。
司安年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喜,“你是在担心我吗?”不过很快他便醒神,若是担心,她为何不去看他?他又皱起眉道,“那你呢?今日的风有些凉,还是别呆在这儿了。”
说着司安年转身要走,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待他想要回头去看时,腰间已被两只手围住。
司安年说不清那时的心境,开心?震惊?激动?紧张……五感杂陈。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这是……”
“我喜欢你。”
背后之人给了他想要却出乎意料的回答,很快,他感到后背有些湿热。
“为何哭?”
他只是听见背后的人笑着,没有说话。他便也默默微笑着不说话。
司安年缓缓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定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落在了腰间的那双手上。
背后的人道:“司大人,你娶我,可好?”
司安年又愣了很久,直到顾卿颜再次发问:“嗯?”
他淡淡地回应她:“嗯。”
二人就那样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此间风儿尽褪,寒意不再,艳阳初上,暖人心弦。
整个楹县都知道了,司县令要成亲了。
百姓们都议论着这桩大喜事儿,同时对司县令即将要娶过门的妻子也议论纷纷。
“听说这司大人是要娶一位被休过的女子?”
“别瞎说,司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会娶这样的女子?”
“哎?怎么能这样说呢,能被司大人娶进府的女子定然是好的,即便被休过又如何?司大人这样好,眼光也定是不错。再说了,司大人审过的案子里,不也有好几起是女子因婆家不仁而被休弃的吗?”
“就是就是,有些事儿怎能怪在女子身上?就说隔壁老街那徐家吧,儿子他娘趁着他进京赶考,把他的哑媳妇儿不知给卖到哪里去了,如今他到处找妻子,迟迟不肯上京赴任呢,他娘一下就给气病了,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徐家?是不是那个刚考上探花郎的徐生啊?”
“哎呦,谁说不是呢?你说说能考上多不容易啊,这下可好!”
“那能怪谁?他家呀,就住我家对门儿。那徐大娘老厉害了,刻薄得紧,又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好在他儿子还是个明事理的,但也没用,这还不都是他娘造的孽?我见过他那哑媳妇儿,模样是真不错,就是不能说话。徐家有今天也是亏了那哑姑娘的娘家,后来她家没落了,徐大娘就不认账了。徐生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媳妇儿,一上京,他娘转头就给人卖了。如今她儿子不肯上任,也是报应。”
“真是可惜呦。”
“谁说不是呢?”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司府贴出告示来:今逢司县令大喜,楹县众民同庆,婚前婚后三日,于司府门前设粥棚,有意者可前往领取粥食,以获喜意。
“司大人真是个好官哪!”
“是啊,到时候我也去吃一碗。”
“你又不穷,也去领粥?”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自司大人上任,咱们楹县哪还有多少穷苦的人家?况且司大人设粥棚是为了让大家乐呵乐呵,咱们大家伙受着司大人的恩,都该去捧捧场啊!”
“这话我爱听,到时我随你一道去!”
“我也去”
“叫上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