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继续道:“但是后来那个男人真的来了,给她赎身的时候,她是万般高兴,这也狠狠的打了那些姑娘的脸,有人羡慕有人向往,还有人期许自己是下一个能被赎走的人,都在等待那一束光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就连我也很羡慕,因为我以前从未见芙柳这么高兴过,虽然不舍,但如果这能让她重生,去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那也是好的。再后来,我得到的就是她死去的消息,是被那个男人折磨死的,起先那么多甜言蜜语的哄着,哄她产子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孩子杀死,说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是在春满楼卖身,生出来的野孩子,然后又哄她去卖身给他挣钱,惹他不高兴了就拳打脚踢。”
说到这,春兰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宴之接着她的话道:“后来那个男子用芙柳出卖身体挣来的钱给自己谋仕途,当上了盐运司副使,虽然官职不大,但也够他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苏祁道:“这种蛀虫干的这些畜牲事,早该让他死个八百回了。”
徐宴之视线落在春兰身上问道:“你既然跟芙柳熟识,那她喜欢种什么花草吗?”
春兰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徐宴之的意图,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她喜欢莲花,她说有她故乡的味道,一看到就能想到儿时在故里的种种趣事。”
“她喜欢种滴水莲?”
春兰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你怎么知晓?”
她并未听出徐宴之话里的疑问,只当做是肯定。
看到她的反应,徐宴之心中已经明了。
两人带着春兰回了临川县衙,春兰将所知全都尽数同关裴诉说,关裴听闻后气极,将那个副使先拖出去打了几十大板,因为身负多条人命,罪孽滔天,关裴直接下令将他处斩。
两人坐在府衙的客堂里,徐宴之才同苏祁解释了他知晓并笃定的事情。
“芙柳其实早在那时的雪人里就藏下了凶手的线索,淮安和临川里藏尸的雪人排列刚巧就是坤卦,她怕无人了解八卦奇门就弄了一个很显而易见,并不深奥难懂的,浮于表面好叫人一眼就看出。”
“所以......哎呀我的天......”苏祁没注意茶水的温度,刚喝了一口,就被烫的舌头打结,他痛苦的捂住嘴缓了半天,嘴都烫的红艳艳的跟涂上了一层胭脂似的。
徐宴之连忙抓住时机打趣,他道:“苏大人这肤白唇红的美人,不知道在春满楼时受了多少男子的青睐呢。”说着他佯装哀婉的长叹一声,又道:“那时我年少不知佳人惊鸿一瞥的可贵,没有去看满烟姑娘一曲朱弦玉磬,实在可惜,不知道何时能有幸让我亲眼见识一下。”
“欸不是,你怎么知道那个花名,欸不对啊,你又怎么知道我弹琴了.......”苏祁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只觉得脸上臊的很,耳朵红的透光。
徐宴之收起想要继续调笑的想法,岔开了话题,正色道:“苏大人方才想说所以什么?”
苏祁沉默片刻,回想刚刚的想法,被他中途打岔都忘了一半了。
他道:“所以那时候我查到盐运司行动轨迹时,让我封城去找名里带坤字的人是因为这个啊,这个芙柳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就装作跟他好的样子,其实居心叵测的给梁坤出谋划策,一边煽风点火让梁坤动杀心,一边又给他策划玄妙的谋杀,让梁坤最后落入法网不得善终,但那些人是无辜的,她借刀杀人可是赔上了不少人的命啊,这么看来芙柳也不值得被人可怜惋惜啊。”
徐宴之望着一处出神,他道:“并非只是表面那么简单,虽然芙柳留下的册子上只写了如何挑唆梁坤,以及一系列的流程,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至于过往都是靠那个春兰说的,但芙柳是淮安人,跟梁坤交好并发现他那些肮脏事情的人,以及被梁坤害死的人,都是以前抛弃芙柳,并将她卖入白川青楼的家人。”
家人这两字,他都不想说出口,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和欲望,都能将亲生的女儿卖入青楼,这样的人是多么可怕又可恨的,招惹恶心唾弃。
“其实真正寻仇的是芙柳,梁坤也是罪有应得,他将芙柳从一个深渊救出来,并推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她一个女子,心性到底该有多坚韧才能忍下三年非人的待遇,还能谋划出送梁坤入牢狱这么大一个局,或许在春满楼的时候,她才是最高兴的吧。”
欲望面前,人情总似冰,开头总欢喜雀跃,终是耐不住世间炎凉,凄苦一生到最后总要靠自己去赢,即便会让得知真相的人唾骂,最终她为自己争取到了圆满,即便自己看不到恨之入骨的人去死。若是她早些醒悟,应当为自己而活,或许现在她也可以煮茶赏花,四季常春。
苏祁向温宏哲说明了白川现在的情况,龙颜含怒。他拿着一道圣旨去了白川,将白川县令脱出温柔乡,斩于刀下,挂在城头示众。白川共计十二个青楼,全都关门歇业,风尘女子得到自由,有家的回家,无家的被送入宫中做宫女,两者皆不愿的,都等到白川重新被整治后,在白川自立门户,靠着干干净净的手艺谋生。
而后白川新上任的县令,下令不许城中再出现靠卖身过活的女子,逮住一个押入大牢,若有被逼迫的人,逼迫良家妇女为娼妓者,格杀勿论。
历经此事,温宏哲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苏祁将事情大致与温宏哲说了一遍,顺便连温深时那个冤事也一并澄清了。
温宏哲坐在北宸殿中,翻阅案上的奏折,道:“朕自然相信临川王,朕也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今朕身边有你爹,宫外又有你,朕实在安心的很呐,看来那时你爹说你不能担得副使的职位,看来是故意拉低了你,这几天你替朕处理的事务,朕很满意,你们苏家后生可畏。”
苏祁单膝跪在殿下,帝王浑厚的嗓音在偌大的北宸殿内回响。
他道:“不敢当,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温宏哲沉吟了一声,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看他,道:“但是眼下,朕最好奇的还是破这案子的人是谁,不妨说给朕听听。”
苏祁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帝王心思深沉他也不好揣测其意图,但若是说了,依照徐宴之的性子,他肯定是不想出头冒进的,但要是不说,若是皇上动了怒......
温宏哲又低头批阅奏折,而他纠结万分,手心里全是汗水,脑海中又窜出来一个想法,但又被他飞快的打消了,要是扯谎骗过去,被皇上发现了那他就是欺君之罪。
正当他愁绪万千不知说什么好时,忽然传来一阵细碎又声重的脚步声,他偏了偏头看到了一抹朱红,一抬头发现是他爹。
苏玉堂在他身旁站定,直着身子低声道:“跪在这里做什么?”
温宏哲也闻声抬头,看到苏玉堂后,道:“什么事?”
他抬脚走到温宏哲耳畔低语,帝王脸色一变,冲苏祁挥了挥手,一边的公公虚扶了苏祁一把,极其恭敬的欠着身,说道:“皇上有要事与指挥使商议,副使大人随奴婢出去吧。”
苏祁长舒一口气,最终还是他爹无意中给他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