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牌背的塔罗牌扇形平铺摊开，也许杨隐礼平生十八年还未有过如此认真的占卜，她眉头紧皱，攥紧拳头敲敲桌子，让坐在对面的黎罗抽牌。
对面两个女孩一起扭过头来，帮黎罗化着约会妆容的半野把眼线笔老老实实收回去，让黎罗赶紧听从礼礼的好好抽牌。
“我要占卜…我和游择乐的未来感情发展，是吧？”黎罗其实自己并不想占，奈何礼礼比她更加重视结果。
杨隐礼点着头，看着黎罗犹疑的手在78张一模一样的牌背上跳转，确认了四张牌。
“哎…哎？咦…嘶…”翻开每一张牌时，礼礼发出惊呼都让黎罗眼皮直跳。
“游择乐这个人，有毛病。”礼礼一开口，完全在黎罗意料之中。
“权杖骑士，太阳，圣杯十逆位，最后是高塔。”“什么意思？”
“他很好，你会觉得他…一切都完美极了，然后他把自己一切美好的模样都毁掉了，你就不认识他了。”杨隐礼试图细致形容：
“他冲进了你的领地，举着火把将你的心点燃就跑，他就是这么个人。”
黎罗挑起只画好一半的眉毛，凑近看了看这些牌：“我、我只是经历过和莘纶和代宁修的相处…我就不知道寻常的感情是什么样了。
接受游择乐，只是打算试试，我也估计走不长远…”她听上去很理智。
“我理解黎罗的意思，有一个令人开心的男友陪着可以缓解压力。”也懂占卜预知的半野不自觉地摸摸她腰间别着的爪刀，让刀锋集中她的意识和力量：
“礼礼的占卜解读也准确无误，并且，他说是人类，却又不像人类。”她和杨隐礼对视确认过眼神。
黎罗一脸懵时，她们异口同声说道：“游择乐有反社会人格。”
历史重演，黎罗有些好笑地低下头：“看来我只会喜欢上同一类型的男人。”
而身边两个女孩却十分默契地靠在一起：“性别不用卡那么死。”
得到忠告的黎罗若有所思，扯起嘴角，敷衍出一个开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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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每个陷入热恋的人都这样，觉得对方一定不一样，他会是最好的那个？”
黎罗盘腿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把手机置于两块枕头前竖立着，屏幕里游择乐的照片放大，假装和他面对面的聊天，可说的都是不敢对真人说出的心里话。
“你像我的猫一样可爱黏人，你还像代宁修一样霸道直率，和莘纶还有三分像，你是他们的集合体，但是是无限好动的版本…最初我对你的感受就是这样，可现在，我记清楚了，你是你。”
“你当时说，双身火焰，是什么意思？”黎罗和游择乐坐在电玩厅的两架摩托机器上，刚才这局毫无疑问是她输了，待会的奶茶得她来请客，那相对的，让游择乐回答清楚这个问题吧。
这时游择乐把脸上的AR眼镜往头上一撩，扬眉一笑，镜像一般模仿黎罗的坐姿斜坐在摩托上：“给你讲个你可能有些熟悉的故事…
我是个孤儿，母亲病死，父亲找不着人，但关于他们的记忆我现在一个画面都想不起来。
我在福利院生活不久，遇到了很好的资助者，常来看我，给足了我生活费，但却从没有正式收养我，我永远都不是他们真正的家人，只是满足了他们缺失的感情，想找人补偿的那种爱。
当然我也会好好表现，他们想看到我开心、充满生命力的样子，我就给他们这种样子，同时我还无助，可怜，他们知道我依赖他们，就会给予更多。
这是达成微妙稳定的关系。但我心里也明白，迟早会分离的。”
黎罗难以置信，可是，这种共鸣直击内心。
“…可你，你现在为什么过得这么开心啊？”黎罗问他。
游择乐听到这个提问，眼里闪过某些来自过去的画面，愣神一刻轻笑一声：“因为我想要被爱，得救，所以我会是笑得最灿烂的那个，让人们知道我很友好，很明亮，靠我近一点。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就是喜欢笑，是这样纯粹开朗的人。”
“那你常去圣兰尼是为了找能让你真实笑出来，给你治愈的人？”
“嚯，我没这样的奢求。”看游择乐矫情的神情，惹得对面的女孩也想笑，“我就是去学校捣乱的，这会让我的开心续费。”
“捣乱让你开心？”
“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我能混进早已拥有一切的公子小姐们的学校，顺走一件圣兰尼的校服，偷吃食堂后厨的饭，钻进会议室里嗑瓜子，在体育课的操场上滑滑板吸引女生…
这些事，会让我心跳加速，兴奋，刺激，我喜欢的是这种。”
“你是个不良。”“嗯…我是个坏人。”
游择乐俯下身，双臂支撑在大腿上，单手捏为半拳放在颌下，他一脸满足地望着和他对视的黎罗，看着她试图保持机警，眼里依旧保有天真、好奇，还有一丝的倾慕。
“要是黎罗你明知道我是坏人，还明白我们是无比相似的一类人，于是一点点向我靠近…这个过程，才最让我感到兴奋刺激。”
黎罗不清楚游择乐的哪些话是不要脸的玩笑，还是说他真的不要脸。
他坏在哪？还是在虚张声势？黎罗到底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很快与游择乐熟络后，黎罗便和他试着去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玩。乘地铁到达了离城镇更加偏远的郊区，再改换自行车行进绵延的一条宽敞美丽的山路，眼见树林湖泊的地方，抬眼一看，有一座离地至少四十米的高索桥。
“我们是要去玩什么东西？”黎罗面色一变。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是否恐高，你说没有。”游择乐跑上前，朝她摆出大字型：“蹦极！”
黎罗这次是下巴脱臼般合不上嘴的吃惊：“我害怕！”
“首次尝试当然会有练习机会啦，走，练练！”游择乐把黎罗抓了上去。
“你跳就好了，你、你年纪到了吗？能跳？”“我经常跳。”他秀出了邮箱里一长串的蹦极经历证书。
“万一绳子断了怎么办！”“我给你守寡。”
“别开玩笑！”“那我们套一根绳子一起吧，活着上来，你当我女朋友；摔碎了，正好殉情。”
“什、什么！”“这是玩笑。”
黎罗坐在高处瑟瑟发抖，眼前全是专业级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给她又端茶又送水，讲解注意事项，而游择乐脱掉了运动鞋和袜子，赤足被绑上安全绳，两脚中间勾上弹力绳，就如此简单，即将站上蹦极的平台。
为什么有人赶着上刑？黎罗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跳来玩的…
她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水，还没喝呢都觉得自己快尿出来，她闭着眼，震惊地想到：
我为什么连问都没问过要去哪、做什么，就跟着他来这了？
“黎罗，该你了。”游择乐刚从升降机里走出来，脑袋被蹦极时的风速吹成一窝蓝草。
“我不，我不去，我珍惜生命，我没买保险，我不去！”黎罗抱住了栏杆。
“唉，你和我从学校溜出来时也是这样说的。”游择乐跟着黎罗共同来到跳台处。
打死不愿跳下去的女孩抓着栏杆，背对着一步之遥的悬空。游择乐的双手手掌贴合在黎罗的肩颈，帮她放松按揉：“第一次尝试可以闭着眼。”
黎罗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你想杀了我吗？”
游择乐的拇指指腹揉捏着黎罗的脸，眼里尽是怜悯：“不会，我控制得住。”
不知怎的，这句话似乎充满了信服力，让她紧绷的双手松懈了，求生欲的那颗心也放弃了，脑子里蹦出了新的念头：不用怕。
黎罗转而想抓住游择乐的衣服，可是与他的距离却被身前的力道最先收拢。
游择乐侧脸逼近，一个卑鄙又热烈的吻撞在她的嘴唇上，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盐甜的香味，看他闭上了眼享受那个吻，黎罗也在惊诧中让眼前盖上透露炫光的昏暗。
肩膀又重新被这个力道一推。黎罗顿时瞪大双瞳，眼见游择乐还保持着伸直双臂张开五指的动作，眼见他所在的位置越来越高。
天是炫目的苍白，这座悬索桥和上面的人、以及从上面纵身跃下的人，都好渺小，地心引力让身子倒悬下坠时，才意识到，自我是鲜活的。
生命不就是思想的高速行驶，心脏的几十年运作，实在太短暂了，只有意识到濒死却不会死时，才会认清两种情绪：恐惧和愉悦，合为刺激，再引人上瘾和着迷。
“啊——”辽阔的湖上微泛涟漪，每一滴湖水都在黎罗的脚下欣赏着，人在飞魂在追的首次跳跃。
解下绳索坐在地面硌人的鹅卵石山坡上，黎罗也不想再上桥去找游择乐。浑身还在不断发抖，可是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