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春雨的缘故让回暖的天气骤降几度，偌大的室内篮球场里也更加阴冷潮湿。
黎罗不跟同桌说话了，在热身运动和几组练习后，她也没看到代宁修跑去哪了，就一个人盘腿坐在直排椅子上休息发呆。
教室办公室那虚掩着的门得到轻而诡异的两声叩响，金老师刚从阳台上抽完烟回来，他看到是年级第一的宝贝尖子生进门，笑脸相迎：“什么事啊？”
办公室里只有金老师一人在备课，只打开他头上的顶灯和桌上聚焦的台灯光，让代宁修背对着的室外光显得更亮了。
少年的瞳仁在眼眶里骨碌碌转动，眼中的红点像是微小的虫子都游窜到了眼白上，倏忽间又消失。可这在背光的环境下完全看不清，老师依然微笑着等待走近的代宁修开口。
他却沉默着，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但也让人好奇亲切地想要靠近。
突然，代宁修驻足了。
他一眨眼，眼中的红点游窜聚焦在一起，他看到老师背后的阳台上升腾起几个鬼影，悠悠地飞旋而来，徘徊在老师的头顶上空。
滋滋滋…
老师办公桌上的台灯频闪起来。
“哟，又接触不良啊。”老师拍了拍台灯灯罩。
代宁修微微歪头，逐渐张大眼睛，欣喜地看到老师背后聚集起了更多的亡灵，它们将整个办公室空间都变得更加灰暗压抑。
泥土、恶臭、腥味，鱼贯而来。
代宁修并不意外，看着金老师简单修理着毫无问题的灯具时，他却倍感舒适地深呼吸一口，仿佛能闻到这所海纳德私立中学地下那被世纪掩埋的尸骨，中意这股阴郁的气场。
“外面下雨了呢。”少年目光一斜看向老师背后的窗外。
“哎是啊，这里春夏季潮湿味重，墙角容易生霉，还好学校有钱，修补都很及时。”金老师应答之后，指了指他办公桌旁边的空座位，请学生坐下聊。
代宁修点头微笑，乖巧正直地坐了下来，但第一句话便问：“老师知道这所学校的传说吗，阴雨天会容易被怨灵恶鬼上身，精神失常地在学校里跳舞？”
“嚯，学习这么好的孩子原来还喜欢看灵异怪谈啊。”金老师笑笑，充满耐心与热情。
代宁修也摆摆手，放松下来：“老师，请问您还有在开放私下补习的名额吗？我觉得我还有提升的空间，想请老师帮我。”
金老师眼望周遭没有其他人，马上喜悦地笑道：
“有啊有啊，我还在带一年级的孩子们，带他们早早冲刺，别看有三年时间准备高考，时间那是过得飞快，必须是学得越早越好、越多越好！
以你现在的成绩，你上名牌大学没有任何问题的啊。你看你都知道还要努力，可你那同桌，啥也不学，天天在草稿纸上画画，这辈子就这么放弃了，以后能干啥。”
看到周围的鬼魂中发出一阵骚动，代宁修架起腿来，双手交指放在膝上，鼻子里哼笑出一口气：“呵…她画得很好，以后成为大画家没有任何问题。”
“切，我管不了她了。”老师马上写下纸条，“来我给你讲讲，我是因材施教，你要半路加入我的补习班也跟得上。
这是我家的地址，这是我的号码，给你爸爸妈妈说好啊，我这边收费虽然贵，但是非常划算，保证让你以顶尖的分数上一本，你要保送获得全额奖学金也不是问题。
不过得给老师我保密啊，如果我的班停办了，损失的是好多家长的期望和孩子们的前途啊，这可不是玩笑话啊。”
代宁修接过纸条，目光落在老师的身后：“当然，我是做什么都不开玩笑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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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上课的黎罗得到体育老师的召集，剩下的时间要让男生练习引体向上，女生练习跳远。
黎罗这才下意识地寻找代宁修，可能去厕所了吧。
可直到班里在场的最后一个男生都练习结束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黎罗犹豫片刻抱着校服外套就溜出了篮球场。
要去哪找呢，黎罗完全靠直觉，先回到了教室，空无一人，回头进入走廊就撞见代宁修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张似乎微不足道的小纸条。
黎罗站在原地嘟着嘴。
“嗯？”代宁修看她出现在这有些意外，他把纸条放入了口袋，跑向她，“怎么了，你上体育课时感到身体不舒服吗？”
黎罗转身就要走：“引体向上练习就差你一人没做了，老师已经发现你溜走了半节课了。”
“那你来找我有给老师请示吗？”代宁修微笑着，“你和我一样也逃课了。”
黎罗依然觉得丧气不开心：“我不该来找你，反正你的体育成绩也比我好，只是缺席一次练习而已。”
“哎黎罗。”代宁修抓住她怀里抱着的校服外套，“今天带我回家吧。”
黎罗张大眼望着他。
“带我回家吧，我给你补习，免费且不需要你家人的招待。”代宁修并不是央求的语气，话倒是说得正直，就是另含着一层捉摸不透的意思。
黎罗撇撇嘴：“嗷，我哥哥说爸妈晚上会做烤鸡，你可以来蹭一顿。”
代宁修却皱起眉，开口问：“吃完饭后，我们在房间里会有无人打扰的空间吧？”
黎罗的身体突然紧绷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疑惑和红晕：“补习…干嘛要那么私密…”
听到她的小声嘟囔，一直没松手的代宁修把她的校服抽出来放在自己怀里，他想要牵起她的手，她却把手背在身后。
“走吧，我们回去集合。”代宁修不介意地笑着。
一股异常刺骨的风袭来，耳鸣贯穿过大脑。
代宁修还没有转过头来，就立刻推开了黎罗，随即一个诡异的人影从远处一步跳跃过来，猛地砸在了少年身上。
黎罗的手肘擦在了瓷砖上，撞到了楼梯口，而她忍着痛回过脸，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完全忘了疼。
不知从哪冲过来的金老师重击扑倒了代宁修，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撕咬着，掐着他的脖子，力道简直要扼断他的咽喉。
青筋和纹路布满了金老师的面庞，饥饿暴力的眼神让他的眼角眦张。黑色的气体从他后背升腾而出，某种力量在压榨着人体肌肉使用出最极限的力道一定要剖开面前无辜人的身体。
黎罗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想大声叫喊，却感觉自己失声了吼叫不出来，还是说她一直都在尖叫，她也记不得了。
正在她束手无策之际，一束灰白的光芒从走廊另一端弹出，黏住了金老师的后背，随即收缩，如同蹦极的弹绳，将人瞬间拉走。
诡谲的嚎叫响彻整条走廊，消失在那没亮灯的那端楼梯口。
处在这层楼所有在上课的教室门都打开了，可他们似乎晚了一步，只能从走廊的窗户处看到飞过去的不知道是什么影子，还有现在在楼梯口缓缓站立起身的代宁修。
他的校服被撕破到完全穿不起来，连里面的短袖也被撕烂一条大口，肩膀到胸口，脖颈到后背，都露了出来。
黎罗震惊地看着那个身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锁定他的后背。
他并不是在她印象里沉迷学习，文弱瘦小、可体育还意外算不错的学神少年。
他的衣服下，是藏起的有形的轮廓，背脊之间沟壑清晰，结实的肌肉纹路刻在无暇的皮肤下。
明明刚才受到了那么狂暴疯病的袭击，他身体上没有一丝抓伤挠痕，一点红肿都没有，也许是因为他背上的大片纹身，所以看不太出来？
纹身…这是让黎罗最惊异的地方。
他那占据蝴蝶骨之处的背部面积被六只华丽的翅膀图案覆盖。
“代…”黎罗有些站不起来，甚是虚弱又惶恐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只见代宁修快速地把黎罗的校服外套捡起来穿在身上，拉高拉链，遮蔽他的纹身，在女孩刚开口呼唤他的姓氏时就已经来到她面前，把她扶了起来检查伤口。
“我带你去找校医。”代宁修试图揽着黎罗的腰带她离开，可是她腿都软了。
“我背你。”代宁修蹲下来，让她趴自己背上来。
黎罗看着他的后背就对那令人称奇的纹身图案感到畏惧，她靠在了墙边，默不作声。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隔壁班的老师们冲上来，大家都关注的是代宁修，只知道他里面的衣服烂成那样，一定是遭遇了不小的恶劣事件。
还有不少人看向另一端楼梯口，也上前去查探了。
“哎，有老师晕倒在这了！”
这层楼瞬间炸成一锅，在代宁修被人们包围的时候，黎罗则捂着手肘破皮的伤口，沿着边缘离开了。
“你走哪去？”
在教学楼下，代宁修居然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起身拦在了黎罗面前。
黎罗看到穿在他身上略小的校服，上面缝着她的名牌，她恍惚间才觉得刚才的不是她臆想的梦。
“你没事？”黎罗回想起她从未见过代宁修的疲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