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推荐吗？”黎罗反应过来她有些失礼，赶紧低头看菜单。
而记忆突然弹跳出一周前的画面…
原来在傍晚昏暗的街道里不是什么白发的大爷遛弯？难不成最开始的食堂大叔、怪异的送货员也是他？他到底做了多少份工作！
这束目光很熟悉，久久照在她身上，像穷追不舍的聚光灯。这股视线甚至在窥探她、直戳进她皮肤之下。
这么一想，黎罗紧张地握紧了手机后退半步。
面前的人，很可疑。
“看您喜欢热饮还是冷饮呢，我们冬季的招牌特荐已经快下架了，最近天气还比较清爽可以选择喝这杯太妃可可，不然就要等到年末才能喝到了。
如果想要口感清爽的，可以选择我们的新品苏打气泡水系列，糖浆健康、果香浓郁。”
谁知这位小哥流畅专业地推荐起奶茶，好像已经在这个行业干了三四年还拿了多个优秀员工奖章似的，业务能力一流。
黎罗这下终于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嗯…嗯，就，太妃可可、大杯、温热半糖、加珍珠。还有一杯，薄荷草莓气泡水、大杯、少冰全糖、加脆果。”
“好的，请在这边扫码，拿到小票请稍等。”
这套流程一气呵成，黎罗稍稍放心，拿了小票坐在店内的卡座上等待。
呼，我想多了吧，人家只是路过吧…或者，压根就不是同一人。
黎罗重新把耳机戴好，拿着手机选首新歌放松下来。
等等！黎罗再次拿起小票，在条形码下面赫然是一行手写的小字：
“可以认识一下吗？号码：……”末尾还加了一个爱心。
就是他吧！
可这些只是揣测，这张小票也可以解释为土里土气的搭讪，也不是证明他是坏人的证据。
黎罗不由得放下了耳机，听不进去歌曲。
“请问是两杯一起打包吗？”白发店员问。
黎罗猛地起身：“嗯…打、打包。”
她走到了取餐处，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只是看到那两杯奶茶被他细致地擦干净杯身，珍重地放进素雅的纸袋，放进吸管和纸巾，双手递给黎罗这边。
“…谢…”
吱——嘭！
听到背后不远处巨大的撞击声，黎罗全身一缩，同时因为这本能的反应，她没能接住白发店员递来的奶茶，面前人似乎也惶恐地失误松手，奶茶摔溅一地。
“您没事吧？”慌乱问询的声音刚落，白发店员只手一撑跃过了高高的柜台，抓起了一大堆纸巾，扑到黎罗面前给她擦去鞋子上沾到的饮料。
黎罗在惊吓中两腿一抖，后背发麻，她愣愣地扭头看向马路，又出交通事故了，并且比昨天的擦碰追尾更严重。
两辆轿车径直相撞，引擎盖翻了个底朝天，烟气弥漫。一位司机都差点从前车窗撞出来，已经头破血流失去意识，另一位司机被卡在驾驶座上还没缓过神来。
黎罗有些心悸，并没有顾面前人给她擦污渍都给她擦到丝袜上了，她拿起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您、好…这里是北央镇凯林街125号，【珠珠奶茶店】的正前方马路上发生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请…请派救护车过来。”
“我的天，最近怎么经常出事故，全都发生在我们面前…”奶茶店里面的店员感叹了一句。
“哎，别擦了！”店员招呼白发小哥，接着对黎罗说，“麻烦再等一下，我们重新给你做两杯！”
黎罗这才回过头来，看到那么可疑的家伙居然离自己这么近，看着他雪白的头顶，宽阔的背身，还在勤恳地为她擦鞋。
“啊！”黎罗失声惊叫连退好几步，掩盖自己的裙子。
“实在抱歉，恕我失误。”面前的男人见状、起身，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黎罗眼前。
黎罗已满脑子都想着：干脆不要退款了我直接跑路吧…
白发店员退后回到店里去拿拖布收拾店门前的混乱了，同时不动声色地把黎罗留在卡座上捏皱的小票收回了他的围裙口袋。
黎罗拿到新做好的奶茶时又瞄了一眼那个店员，不敢置信的瞠目结舌：
她看到白发蓝眼的男人映照在柜台前的装饰镜里的模样居然是黑发黑眼、普通到毫不起眼的面容。
而他默默收拾垃圾时的神情似乎都黯淡了不少，宝蓝的眸子里藏了一片深灰。
男人目送黎罗逃避似的背影，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眼中的可惜之感在看回到马路上的车祸时就变得异常冰冷。
“小卡啊，没事的，打扫好了你就可以去午休吃饭了。”店员安慰着。
装饰镜中的黑发店员摘下了口罩，白发蓝眼的卡乐莱斯放好了拖布，脱下了围裙，在奶茶店同事忙碌的背后应了一声：“嗯。”
往前一踏，他身上的装束瞬间化成飘飞的火星，火星飘散之后，牛津皮鞋清脆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拉紧两手的皮质手套。
死神使者心情不悦地拉扯原本规整的领带，在走出奶茶店的瞬间化为隐形，寒峻的镰刃握在他有力的手掌间，直奔发生在他眼前的那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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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骨处撕裂伤，面颅骨骨折，手臂防御型创伤，胸腔内出血，腓骨穿刺…”
疾速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接到调度，来到车祸现场检查急救，他们念出的一条又一条听上去令人剧痛的创伤名词，面对怵目惊心，面目全非的重伤者，心肺复苏还在继续。
而他们看不见的，亡者的灵魂，其实就站在路边声声抽泣。
“你只要不注视自己，就不会觉得痛了。”卡乐莱斯站在了亡者的背后。
当对方一转身，霎时就被吓得手脚蜷缩，一动不敢动。
“我是祭都死神使者，祭番号PunM1033卡乐莱斯，将检阅您的灵魂印记，初步判定您赎罪或是转世，再引领您去往祭都相应部门，请予以配合。”他拿出了冷冰冰的证件。
“我能否…”“根据规定，亡者不能去见任何生者，如果您执意留守想达成心愿，极易困在现世并难以结愿，若有害人之心或停留上百年，将被死神使者记录在册，就地处刑。”
卡乐莱斯知道他的说辞是准确专业也是无情冷漠的，于是缓和语气提示道：
“如果您爱着同样爱您的人们，就请不要出现在他们的梦里。”
“为什么…”“因为怀念的记忆就是逝者留给生者的最好遗物。”
“但是，我还没告诉我妻儿我的银行卡密码，我的存折，财产，我还没来得及…”
“勿需遗憾，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卡乐莱斯宝蓝的眸子突生光芒，他能看到亡者的灵魂印记犹如大树开枝散叶，但大部分枝丫都结出了漆黑无比的果实，最后在顶梢继续生长的脉络中，全是红色的印记。
“你，成家后一直做着黑活律师，不论真相善恶，力保委托人，制造伪证，颠倒黑白？”卡乐莱斯明白了：
“你为了给予家人经济保障，挣下一大笔黑道、白道上的律师费，即使逼死过无辜一方，你也独自一人承受了责难和危险。但当这些业力袭来，你也反不了天。”
“哦，天知道，我曾经是梦想和他们一样做急救医护人员的！”亡者悔恨又无奈地观看着他们拯救着其他伤者：
“我当时忙于本职工作、照顾家庭和在医学院学习这些事间来回奔跑，心力交瘁，最终考试失败没有得到资格证…
也就在这时，我开车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遇见一个浑身是火的神秘男人给了我一张纸，让我试着去做律师，他说一定能让我的家庭生活好起来。
于是我去了，背了半年的法典，就拿到了资格证，可现在，我以律师的身份以不幸丈夫和废物爸爸的身份死去。”
“十字路口…着火的人？”卡乐莱斯再次确认这个亡灵身上的灵魂印记，“你那些红色的异常印记，都是和恶魔签约后留下的…”
他顿觉不妙，雪白的后颈感知一股邪恶力量的逼近：“你已经死亡，那恶魔会直接来取你的灵魂下地狱！”
卡乐莱斯利落回身，紧握镰刀，他知道，人类与恶魔契约出卖灵魂，在死亡之际，维持秩序的死神使者和履行契约的收债恶魔必有一战。
“脉搏恢复，血压回升，欢迎回来！”救护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再次回身，卡乐莱斯和迟来的恶魔一起看向了车中担架上已睁开双眼的重伤者。
“我会、我会赎罪，我会的…会的！”含混的声音反复念叨，急救人员没能听清，可对听清心跳声的卡乐莱斯和恶魔来说，一方是好消息，一方是坏消息。
“看来你梦想的职业还没有放弃你，你获得第二次机会了。”卡乐莱斯感叹。
“而我还得为你铲除魔鬼…这就是我最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亡者，处处是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