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姐一听，脸色缓和下来，抓着释一刀衣服的手也松开了：“别高兴的太早，向母亲问好后，马上把衣服还给我。”
水苏见这妖孽终于放下心来，她也放下心来，微笑道：“十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把这件皮衣还给你的。”
十娘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了点头，松开了他。
水苏也起身，要把释一刀送到大夫人的屋子里。
可就在此时，释一刀忽然迈开大步，冲了过来：“我要跟我娘说，你们欺负我！”
十娘气不打一处来，连忙上前：“你这个小姑娘，看我不弄死你！”
几个小丫头都吓得面无人色，刚要追，十娘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狠狠的撞在一边的墙壁上，“你还有脸去告状？”
释一刀身材矮小，双手抱头，疼得哇哇大叫。
碧桃、红桃两人也没有急着上前劝说，只是远远的看着。
水苏上去劝解，但也不敢太过粗暴的拉走十娘，只能在两人身边绕来绕去：“十姑娘，你不要这么做。”
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将地上的水珠都冻成了冰块。石板铺成的地面，被积雪覆盖，变得更加光滑。释一刀在推搡中摔倒在地，一头撞在一根白石柱上，鲜血四溅，昏迷不醒。
第一章 冬天的日子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屋檐上、树梢上、地面上都结了一层冰霜，透过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晶莹剔透。
释一刀将正在读到一半的《大周九域志》放在一旁，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绿云楼外的山林被一片厚厚白雪覆盖，偶尔有一阵风吹来，黄杨树上挂着的雪花被吹得哗哗作响，青叶从枝头露了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余杭位于杭州府的西北部，其西南为大蓬山，西北为径山，是一座小城。在潜县的天目山上，有一条岷江。
信息太少！
余杭，她不是没有来过，但那一次，她是来出差的。他的老婆已经带着自己的孩子逃到余杭的家乡去了。她去了余杭，劝说对方的老婆把孩子的抚养权交出来。她是一名律师，薪水高达7位数。这可是自己事业上的第一桶金啊！
释一刀念及于此，不禁叹息。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来了三年，她最多只去了罗府内宅的二门，还把她的嫡母许氏，也就是慈安寺里的香火。
如今的余杭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这里离杭州的距离是多少？关她什么事？
就算他知道了，亲眼所见，那又如何？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释一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一刀姑娘。”侍女滨菊端着一杯热茶，一块小糕点走了进来，恰好看到靠在窗台上的释一刀。“嗯，好冷，好冷。”纪云舒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将纪云舒扶了起来。
三年前，这个人因为失足跌倒，昏迷三个多月，之后卧病在床，一睡就是六个多月。若不是滨菊与另外一位侍女冬青悉心照料，她即使误打误撞地穿越过来，也无法生存下来。
释一刀也不忍心拒绝，依言在桌边坐下，端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她最喜欢的就是香醇的红茶，再加上一点蜂蜜。
释一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脸的满足。
滨菊见状，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将窗户关上。
“咚咚咚”的敲击声，忽然从楼上传来。声音从上方传来，震耳欲聋。
滨菊神色一动，抬头看了成辰一眼，正要说话，释一刀又道：“让她去吧，让她去，让她去，让她去，别管她，过些年，你就去见她吧！”
“扑哧”一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释一刀和滨菊都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少女站在帘子后面，身上披着一件粉红色的铠甲，手里还拎着一个青色的包裹。
“冬青姐!”滨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走过来，一边替她拎着包裹。
冬青来自虞县，大夫人放了她五日的假，今日是她的第四日，可不到中午，她就赶了过来。
“怎么不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不用了。”冬青任滨菊将自己的包裹拿过来：“大哥娶了大嫂，这些年多了个外甥，这屋子本就小，我一回家，还要腾出一间屋子来，还是不去的好。”
这两年来，她这个大丫头每个月都要给冬青不少银子。去年夏天，她哥要收购旁边那块田地，缺银子，她那大嫂就跑到她家来，求她帮忙借些银子。
见冬青一脸尴尬，滨菊笑着说道：“怎么，又来了？”说着，给冬青倒了杯茶。
那时，滨菊向冬青借了五两银子，释一刀送了她两支纯金的金钗。
冬青避而不谈，笑嘻嘻地把滨菊放在圆桌上的包裹拿开：“家母为姑娘做了些鞋子，叫我拿回去……”
两人说话间，“咚咚”声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现在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让人心烦意乱。
三人就像是坐在花园里，微风徐徐，微风徐徐。
“这是青花手绢，送给平菊，这是辛夫人的酱汁大豆。”
“这一次，你是不是又要吃酱油了？”听得此话，滨菊眉开眼笑，“看样子你家今年的收获很好啊……姑娘又喜欢吃，你可要多买点回去啊……”
冬青有点尴尬。
这一家子可真够体贴的，就连给江崖霜家打杂的辛夫人，也给送来了礼物，只是没说要还银子的事……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释一刀已经微笑道：“你向母亲道谢了吗？”
“是啊。我还见过许夫人，她送了我两坛豆豉。”
释一刀颔首微笑。“冬青，你母亲的手艺很好。”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滨菊笑嘻嘻地说，“这才是冬青姐姐的本事！”
不知为何，释一刀忽然想起了上大学的时候，过完年，每个人都会带着土特产回家，送给室友们，唯独她，总是把最昂贵的零食放在背包里。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冬青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想到了他所担忧的事情。
“一刀姑娘，”林三酒有点儿忐忑地问道，“你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释一刀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冬青人貌美，又有一手，又会做针线活儿，被姚夫人看上，要嫁给外甥儿媳。可姚妈妈这个外甥，不但长相粗俗，而且好赌好赌，连冬青都看不上，何况是释一刀。姚妈妈在过年之前，就来找过她，跟她说过这件事。释一刀一开始还信誓旦旦，说冬青能嫁给姚妈妈，是她的荣幸，等姚妈妈走后，她才带着大夫人的手帕，来到大夫人跟前，一边揉着大夫人的腿，一边迷迷糊糊地问道：“姚夫人说，他的外甥在院子里找了不少姑娘，最后看中了冬青，我天天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的外甥在哪里看到了冬青。”
从那以后，大夫人对姚妈妈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释一刀跟姚妈妈之间，已经有了梁子！
没多久，大夫人就重新对姚妈妈另眼相看。姚妈妈挺直了腰杆，道：“你给我等着，再过两年，我要让那个见人，趴在我侄子的腿上，让他骑在我侄子的身上。”
大周朝的豪门世家都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二十岁还没嫁人的侍女，都会被送走，以免犯了天和。
冬青，十八岁。
释一刀的母亲吕姨娘忍不住劝道：“没必要因为一个下人跟姚夫人闹别扭，那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未来，何必因为一个下人而得罪人？”
释一刀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并不后悔，为冬青讨回公道。
在罗家这个全是女人的院子里，你太善良，别人就会欺负你，如果你连自己的侍女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尊重。而且，冬青为了她，也做了那么多。
她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庶女，姿色出众，生母又不得宠，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大夫人掌控着。
若是大夫人只是个婆子，随便哄一哄也就算了，可她生在钱塘望族，父皇做了礼部侍郎，自幼随父皇走南闯北，学着男人的样子，学着男人的样子。十三岁嫁入罗家，十五岁执掌罗家，大少爷手下有六个妾室，其中一个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生了个私生子，年纪比大少爷小九岁，剩下的不是早死，就是生了个女儿，每每见大少爷面无表情，十一娘就觉得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想到这里，释一刀忍不住看了一眼承尘，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绿筠楼有三个房间，两层。释一刀住在一楼的东侧，十二娘住在西侧，十娘住在上面。
释一刀的母亲吕姨娘跟十娘的母亲杨姨娘打了半生，结果这两个姨娘还是被鲁姨娘收拾的干干净净——十娘一想起这事，就吩咐下人拿着大棒去砸地板，弄得这两个人不得清静。
释一刀能够保持镇定，那是因为她体内有一颗成熟的心灵，而十二娘才七岁，却能像她这般镇定，由不得她不另眼相看。
“放心吧冬青姐。”见到释一刀沉默不语，房间里的欢声笑语也消失了，滨菊微笑着宽慰冬青：“这两年不是还在么？以小姐的聪慧，再过一两年，肯定会有办法的！”
冬青脸色一沉，犹豫了一下。
释一刀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想起了当初冬青归来时，那副模样。
她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冬青，可是姚妈妈让人给你家提亲了？”
冬青树低垂着眼睛。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释一刀心中“腾”地一声，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她“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外的秋菊故意提高了嗓门道：“姚嬷嬷，下着这么大的雪，你来做什么？来来来，赶紧到屋子里，给你泡一壶热茶，散散心。”
屋内的人都愣住了。
滨菊扯了扯释一刀的袖子，脸都白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冬青平时温润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何必如此慌张？”释一刀笑盈盈地起身，神情从容地对两个下人吩咐道：“冬青，把大夫人上回赏给我们的那件大红袍，端上来款待宾客。滨菊，把姚夫人请到这里来。”
她那沉着冷静的神态，使冬青树和水仙花都受到了影响。
两人“诺”的一声，刚要各自行动，姚妈妈却亲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屋内三人道：“大夫人，大夫人有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