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安面前的蒲团,却再无人跪过。
直到夜幕落下,庙门关闭。
一个着朱红长衫配宝蓝腰带的修长身影立在了蒲团前,伸手,捡起了蒲团旁的一物,举到了眼前——一枚耳铛。
谢安安看得分明,是那个娘子留下的。
耳铛旁,是城隍爷座下第一差使——文判官。
朝着谢安安露出的侧颜,眉梢微挑,眼角狭长,鼻若悬胆,下颚精致。
似儒雅,似俊美,又似妖邪。
他看着那枚耳铛,薄唇微弯,随后,将耳铛攥进手里,抬脚,径直走出了城隍大殿。
“他就这么走了,然后一直没回来。”方才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又响起。
眼前的景象倏然消失,谢安安的对面,女童模样的城隍爷抱着手臂,嫩生生的脸蛋阴沉如铁。
谢安安明白了城隍爷的恼火。
城隍爷座下,文判官为首,武判官为次,之后有牛头马面,金枷银锁,黑白无常等差使不等。
各司其职,无故不得擅离职守。
而城隍又是亡魂前往无间关键要处,判阴阳,论因果,若有差错,坏的是一人生死轮回两世因缘。
文判官专管生死簿,定凡人生死判平生功过,乃是城隍各差使中最要紧处。
文判官一旦离开,生死簿无人管辖,城隍上下必定要乱。
她并未擅自开口。
对面的城隍抱着胳膊看她,“那妇人的身份也已查明,乃是西城外桥头村一户姓梁的家族里去年过门的新妇。”
谢安安点头,又问:“文大爷与这位新妇,可有前世因缘?”
城隍尚未开口,那怯生生的声音又在高空处道:“文哥在咱们这儿都呆了三百多年啦……”
谢安安循着声音看去。
那怯生生的声音仿佛害怕,顿时没了下文。
城隍说道:“老文是三百年前自愿受过幽冥十八层地狱的极刑后,没有魂飞魄散,被酆都那老头子划拨到我这儿当了皂隶,他做事仔细又话不多,我瞧着顺眼,就多提拔了两回,原本想等我身陨了,这城隍的位子就交给他了,谁知这混账,居然这当口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
祂说着,脸又黑了。
谢安安定眸思忖,片刻后,再次问道:“文大爷为何不去投胎,而要受尽十八层酷狱极刑,投为鬼差之身?”
城隍瘪了瘪嘴。
那怯生生的声音又道:“我问过啦,他说,上辈子做人做累了,做鬼差看人死去活来的,很有趣。”
“……”
谢安安有些讶异,没想到文判官瞧着斯文儒雅,性子里居然还有这么恶劣的地方。
她笑着摇摇头,起身,对还坐在蒲团上的城隍笑道:“那弟子就先往桥头村去瞧一瞧。不过,到底涉及城隍差使,弟子只怕有甚意外,还请城隍借弟子一差相助。”
城隍倒也知晓她的为难,文判官虽为鬼差,却也不是凡间道门弟子可随意冒犯。
点了点头,“你要哪个?”
谢安安一笑,伸手指了指立柱后半遮半掩的武判官,“请二爷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