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你的福,昨天我从李副厂长办公桌上顺了一包。
赶紧尝尝,这味怎么样?”
鲍科长没有直面回答刘建国的问题。
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表现的无比清楚。他,鲍科长,就是李副厂长的人。
不仅如此,现在他刘建国的身上,也被打上了李副厂长的烙印。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回答,反而说起烟的问题,这就是在给刘建国点名。
李副厂长的上面有高人,跟着他,有好处。
而这烟呢,又在从另一方面告诉刘建国,李副厂长对手下很好。
直到最后鲍科长嘴里说的,借刘建国的光。
除了证明李副厂长对刘建国的看中之外,更多的还是鲍科长给自己邀功。
邀什么功?定然是这一张闹钟票的功啊!
这个时代的工业品产出都是有数的。
一票一物。
除去计划外的物资之外,票的数量和产出都是对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个单位每年,每月能分配到的票据,基本上都是放到明面上的。
大家心里都有数。
就拿自行车票来说。
整个轧钢厂,一年下来也分不到几张,就这,还要先除去立功的领导。
然后放到最后,就只能余下一张,作为每年度轧钢厂最优先进个人的奖励。
顺着往下来,三转一响,每年都是独一份。
而这闹钟票却也不算多。
只有车间产量前十,然后每个车间推举一人才能拿到。
要知道,整个轧钢厂,大大小小一百多个车间,可是有上万的工人。
这么一说,就大概能明白这个时候工业品的贵重程度了。
君不见,他易中海也就在前些年晋升八级钳工之后得到了一张闹钟票。
刘建国这里提前拿走了一张闹钟票。
等到年关的时候,要么厂里今年少一个名额,要么就要领导出面去调剂。
别看东西小,但是那也都是有数的。
至于钱?十五块钱的奖励已经不算少了,人家搞出来蘑菇,整个团队也就一人五块钱。
更不用说,这里还有五张肉票呢。
“吸~呼~”
“别说,这味道跟我平时抽的生产还真不一样。”
吞云吐雾一番之后,刘建国‘实诚’的就自己的感觉发出感悟。
“呵tui~拿生产跟这烟比?你这是给我上眼色呢?
不对!你小子平时也不抽生产啊!好嘛,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小子在这等我呢?
成成成,算我怕了你了,我这个月还剩下一条大前门,等会你去我办公室,我分你三包。
就当作我给你庆祝了。你看这样成不成?”
望着走在自己身边,吊儿郎当没个领导模样的鲍科长。
刘建国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对鲍科长性格的判断。
能不顾架子,跟刘建国这个刚入李副厂长眼里的新人打成一团,这人绝对不简单。
挑眉,咧嘴。
刘建国一副偷到小母鸡的黄鼠狼奸诈模样。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左右都是一伙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鲍哥你说话。”
见着刘建国这么上道,鲍科长也就不在藏着掖着,对着刘建国就是一阵挤眉弄眼。
那模样,分明就是黄鼠狼本狼本色出演。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成,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客气。
咱们啊,打交到的时候多着呢。
哦对了,忘了跟你交代,咱们后勤这块都是一家的。
要是遇到事了,别红脸,回头找我,我来给你撑场子。
除了后勤这边,宣传科这边基本上也归咱们。但是像许大茂那种人,跟咱么不沾边。
还有就是,车队那边,只有一个副队长是咱们的人。
手底下能有三辆车听使唤。要是采购的时候,遇到什么大量的计划外的东西,弄不回来的时候。
你就直接跟我说,我找人咱们直接拉回来就行。
至于保卫科那边,那是刑副厂长的地盘,咱们现在还没往里面掺沙子。
所以遇到他们,你还是要老实一点。”
一番讲解之下,刘建国这才明白厂里的大致划分。
首先,李副厂长的基本盘这边稳如泰山,目前还在不断的朝着保卫科和车间上渗透。
其次,李厂长背后的人,跟杨厂长背后人的地位不分高下,不然李副厂长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谋划夺权。
最后,刑副厂长那边是两不相帮,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看起来无害,但是谁要是犯到他的手上,谁的面子也不给。
分析出来这些之后,刘建国便舒缓开眉头,笑了起来。
“嗨~我说鲍哥,您跟我说这些干嘛,说的好像跟我能够得着一样。
咱啊,就是厂里的一块大红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就老老实实的上班,老老实实的听喝就行,这人际关系,是鲍哥你的事。
你可不能想着偷懒,让我去干活。我跟你说,你要真敢这样,可就别怪弟弟我去丁大姐那告黑状。
说你欺负我了哦!”
这话一出,鲍科长登时就不乐意了,把手上的烟把往地上一丢,用脚踩灭,一副愤恨的模样。
“呸,你个混小子,不时好人心!
我好心给你加加担子,你竟然想告我黑状?滚滚滚,赶紧滚!
看着你就烦!
哦对了,别滚远,今天厂里会口头嘉奖,你可不能被人抓到迟到早退。
反正这个月的采购任务完成了,过了今天,剩下半个月你想干嘛干嘛去。”
再看刘建国,依旧是那副混不厉厉的样子,懒散的摇了摇手,转身就奔着其他地方晃悠去了。
“放心吧鲍哥,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保准你能在一食堂看到我!”
看着刘建国渐行渐远的身影,鲍科长眯着眼,说不出个什么味道。
另一边,已经背对着鲍科长的刘建国,却是心中连连惊叹。
‘乖乖,这鲍科长果然不简单,差一点就着了道啊!’
刘建国这是在感叹鲍科长方才对他的试探。
看似刚才哥俩好的很的模样,实际上鲍科长已经对刘建国展开了一波试探。
但凡刘建国刚才流露出来一丝一毫取代他地位的想法。
那甭想,今后刘建国就要在办公室坐板凳,再也找不到外出采购的机会。
‘唉,真的是,做人难啊。’
感叹了一声之后,刘建国干脆的摸到了保卫科训练场附近。
看着保卫科的人训练,打靶。
这个时候,保卫科是拥有正规职能的,特别是轧钢厂这种挂名头的大厂。
保卫科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根正苗红,不是从前面退下来,就是顶家里老子的岗。
人品上不说,至少手上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就这样,刘建国在靶场这边,一边看他们训练,一边琢磨着自己已经掌握的手上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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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的入迷了,手上干脆比划了起来。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正好被从靶场上下来的几个年轻人给看到了。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但是眼中却有着精光的男子,朝着刘建国这边努了努嘴,示意他们转个方向。
“呦,石头,你看那不是你哥们么?怎么好端端的坐在那比划起来了?
他们采购科今天放假?”
经过这么一说,石头一看还真是,当即就决定准备过去问问。
“嘿,你这一说还真是,不行,我得去问问,别是受什么欺负了。
卫红哥,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说着,石头就转头奔着刘建国这边来。
在他身后,鲁卫红两人只是应声下来。
“行,哥几个就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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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建国,你在这干嘛呢?”
到底还是这奖励的神奇,就算没有书本,只是通过对记忆的回溯,都能满足提高学习能力的条件。
在这一刻,刘建国不由得陷入幻想,要是下一次在抓到一头穿越者,给了一本机械类的书多好。
那样我是不是就能成为工程师了?
然而还没等刘建国的幻想继续,就被靠近的石头给唤醒。
一看是自己同学,刘建国也就没遮掩。
“嗨,这不是采购任务完成了,没地去,就在这边晃荡晃荡么。
是不是这里不能呆?要是不行,我就换个地方。”
这么一说,石头自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这个时代,采购员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业。每个月的工资不高,评级也难升。
但是只要完成采购任务,剩下的时间,你想干嘛就干嘛。
工资还不会少。
曾经物产丰富的那几年,不少采购员都是上几天工,然后一个月剩下的时候就散着了。
现在就算年景不好,只要能完成采购任务,也没人去管他们。
“嗨~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合着就这啊,没事没事。
你在这呆着就行。
我这会又快到执勤的点了,提前去准备一下。”
说完这,打了照面的石头也不多待,转身就走。
再怎么说,那边还有两个同事等着呢。知道刘建国这边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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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通知:我厂职工,刘建国,在执行采购任务期间,完成重要任务,经厂办决定............”
中午,播报员百灵一般的声音,从厂里的大喇叭中响起。
伴随着这样的宣读,刘建国来到了一食堂。好巧不巧的,轮到给刘建国打饭的时候,傻柱接手了。
“呦~这不是咱们的大功臣么?怎么着,难得你在一食堂吃顿饭。
想吃点什么?哥哥我请你!”
就看着傻柱大勺一拄,脸上就带着促狭的笑容,搭配着他那一张略显老套的老脸,别提有多难看。
“别,您可别!我这刚拿了厂里的奖励,你就请我吃饭。
要是万一被有心人给看到了,说我占公家的便宜怎么办?
你们食堂的人自己吃饭不要票,可我是工人啊,我要给票,给钱的。
知道傻柱你一片好意,心领了,心领了!
一个二合面的馍馍,一个土豆丝,呐,这是一毛二,外加二两的票,放在这了啊!”
看着这一幕,傻柱的脸上别提有多难看了。
作为一食堂一霸,这可是他傻柱主动示好被人拒绝!
放到平时,敢跟他傻柱甩脸色,你看他不掂勺掂的你心疼?
可是偏偏的,今天也不知道傻柱哪根筋不对,被刘建国这么顶了一顿之后。
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极度配合的把刘建国付的钱和票给大张旗鼓的收起来。
“嘿,我说你小子,跟我你还客气?
难得我想自掏腰包请你吃顿饭,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刘岚,收钱,一个二合面馍馍,一个土豆丝,一毛二,二两票。”
“好嘞。”
付完钱,刘建国就端着自己的饭盒去找地方坐着吃饭。
方才那一幕,比尔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刘建国自己可是知道的清楚。
这傻柱,准是想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话,想让刘建国在这里欠人情。
这样一来,晚上开全院大会的时候,他就能找机会替秦淮如说话。
至于获利的是贾家?
那跟他傻柱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傻柱只是为了秦淮如。
这里面的门道,刘建国一眼门清。唯一让刘建国不解的就是。
这傻柱凭什么认为自己做的饭这么金贵。
一共一毛二的人情,就想让自己把房子让出来?
要知道,那可是他老刘家的房子,有房契的那种!
不是轧钢厂租借给员工的房子。
吃完饭,刘建国去把自己的饭盒洗干净之后,又回到了采购处三科。
跟丁大姐逗了会闷子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小眯了一会。
也就是三科的房子选的好,这前后窗户一开,还有个穿堂风。
虽然还是热的,但是最起码能睡着。
死赖活赖的磨到下工的铃声响起。
听到铃声的一瞬间,刘建国就跟装了弹簧一样,猛然从座位上弹起。
“那什么,丁大姐唉,我赶着急去供销社,先走了啊!”
“行嘞,你先走吧,这里我来收拾!”
一路上,刘建国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四九城的马路上。
脚下生风,蹬的那叫一个快。
卷起的小风,都能隐隐的带起离得近的小姑娘的裙角。
“同志,一个发条闹钟多少钱?”
“那个啊,十五,要有票才行。”
“给你同志,这钱正好。”
购买的过程非常顺利,丝毫没有发生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情。
这个时候,八大员是真的有脾气。
但是这脾气也是对人的。
对于刘建国这种,一看穿着工服,还是真心实意买东西的人,就算是售货员一般也不会甩脸色。
当然这也分柜台。
如果是粮食口那边,到了这会快下班的时候,说什么也见不到好脸色。
也没让刘建国等多久,那个售货员就拿着一个闹钟过来了。
东西很小巧,价格也不贵。
“给,东西拿好,这个是发条钥匙,每天都要上劲。
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别忘了跟收音机或者你们厂里的喇叭调一下时间。
要是忘了调,走不准被扣钱了可别找我。”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不可思议,但是放到这个时候却是确实存在的。
作为台钟的替代品,小型发条闹钟,及小巧,方便,便宜,皮实于一身。
相比笨重又占地方的台钟,闹钟可以随便摆放。
相比便捷,但是昂贵的手表。
发条闹钟便宜至极的价格,更是成为了一些家庭的首选。
相比这些东西,一天不过三五分钟的误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将闹钟小心的装在挎包里。
刘建国骑着自行车,飞快的朝着邮局赶去。
为什么去邮局,自然是为了给自家小妹写信,让她知道自己涨工资的好消息。
同样的,也是为了安一下自己小妹的心,让她好好吃饭,不要省吃俭用。
“可爱的小妹,你最亲爱的哥哥在这里跟你............”
等到刘建国写完信之后,天边隐隐泛红。
从挎包里掏出闹钟一看,这都六点多了。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奇怪啊,竟然到处拿着闹钟!”
“别胡说。同志,不好意思,小孩子还小,不太懂事,无心之言。”
看着衣着明显精细许多,却不停道歉的母女,刘建国只是笑着说。
“没关系,童言无忌嘛。小姑娘真可爱,今年几岁了?”
“囡囡四岁了!好看哥哥今年几岁啦。”
抱着自己妈妈的腿,躲藏在后面探出头的小女孩,好奇的看着刘建国。
“唔~原来你叫囡囡啊,真可爱,跟我妹妹小时候一样可爱。”
话音落下,还不等几人在说些什么。
“刘建国!刘建国还在不在这里!南锣鼓巷95号,刘建国,我刚才看到你在写信了。
你们院里有一封信落下了!
要是没走就过来捎带一下!
刘建国,刘建国在不在!有你们院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