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茹近乎崩溃,她坐在桌前,双手捂住脸,忍不住痛哭。
她的世界几乎破碎了,她的认知被击垮了。
“别哭了。”女吏站到了孙月茹身后,她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是同班,也是同事,她看着桌上被泪水打湿的白纸,有些心疼地说,“实在不行,你就申请换个队伍,或者回去吧。”
孙月茹转身抱住好友的腰,把脸埋进对方的衣服里,忍着声音痛哭。
“我怕她……”孙月茹的声音在发抖,“我竟然怕她!”
她应该厌恶管四娘,排斥对方,指责对方,可是她竟然是害怕,她甚至不敢直接去和管四娘对峙,她知道自己说不过管四娘,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怯战了,她想逃跑了。
她知道管四娘做的是不对的,如果吏目们,官员们,都这样对待百姓,那他们能养出什么样的百姓?不是天生反骨就是愚蠢的牛羊,他们可以尽情蹂躏百姓,而百姓还会把他们当做好人。
但哪怕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所有人都会相信管四娘。
好友轻搂着她,轻声说:“管四娘适合这里,在阮地,她只能在官衙当个不沾庶务的文人,在那里,她这样的人是不能掌握权力的,月茹,你不用害怕,你害怕的东西不会出现的。”
孙月茹愣住了,她的泪水也停住了。
好友温柔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害怕管四娘害了这里的人,害了那些好人。”
“不会的,月茹。”
孙月茹似乎安心了一些,但她还是苦笑道:“我还是打报告回去吧,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好友微微点头:“阮地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这里不是,月茹,世上哪里有人能事事如意呢?你有一地能施展才华,已是人生大幸了。”
“管四或许不是个好人,但她是个有用的人。”好友劝慰着她,“她也确实聪明,有能力,好在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否则这样的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我们都回了阮地,说不定再过些年,彼此再见,还能坐在一起谈笑。”
孙月茹不再哭泣,她擦干脸上的残泪,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她的前程,恐怕很远大,只不过不会在阮姐的百姓们能看到的地方。”
这样的人适合开疆拓土。
精明,知世故,懂进退,能舍常人不能舍。
管四娘也听到了哭声,和她同屋的女吏不放心的看向她,管四娘只是笑了笑,继续整理自己的箱笼,她要把自己的棉衣舍给村民,她给了村民们一棍子,也该给颗糖了。
她其实只想把县长交给她的事情做好,并不想要为难和伤害孙月茹。
但她确实伤了对方的心,而她也没办法补偿。
精神上的伤害拿什么补偿呢?
等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自然会回到阮地,继续做她修复古籍的工作。
只盼那个时候,再见孙月茹,两人能相视一笑吧。